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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去了哪裏?”
“他去战场了。”
“母亲,为什麽父亲总去战场,都不陪我玩,我不喜欢父亲。”
“孩子,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战神,是护我们神族安寧而镇守神魔两界的英雄,所以他才要去战场。”
“他是为了我们而战,你听到了族人们对他的呼声吗?他驍勇善战,英勇无比,你长大后一定要与他一样,成为我们一族的英雄。成为自然神族新的战神。”
“母亲,我不是很懂。”
“你长大后就会懂的……”
画面一转,是急急忙忙奔走的族人,“夫人、少主,族长战死了,他与魔神一同战死在神魔战场了!夫人!夫人!你怎麽了!”
尖叫声划破宫殿,所有的仆人都慌了,望著那个穿著战衣的女子口吐鲜血,缓缓倒下。在这时,他们才知道一直守著城门的女子已近油尽灯枯,只是一直守著一口气等著丈夫归来。
可他回不来了。
所以她也倒下了。
“阿离,你要把我们一族撑起来,你要护著族人平安,带著族人跟我们的子民一起活下去,母亲把一切都托付给你。”
“母亲……我不知道该怎麽做……我不知道,你不要睡好不好,我害怕……”
“他们……他们会……教你的……从今天起,你就是自然神族的族长……”
“母亲!”
“夫人去世了。”
燕归神思恍惚,喃喃道,可没有人教我。
没有人。
五岁的他被匆匆地推上了少族长之位,一直生活在生命神树的圣地,十二岁的他领兵出战,他没守住帝城,也没守住所有的族人,连最后一点血脉的族人最后也背弃了自己。
他在这个世界上,孤身一人。
没有人教会他怎麽当一个族长。
也没有人教会他如何去应付这一切。
更没有人告诉他要如何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
燕归的思绪被眼前的棺材拉回,不知何时,他自己已经走到了棺材前,双手覆在棺盖上,只要用力,就能推开。
皓天。
是他父亲吗……
燕归有些恍惚地推开棺材,棺材裏静静地躺著一具鎧甲,银白色的鎧甲有著各种兵器留下的痕跡,缝缝补补不知道已经用了多久,新旧顏色叠加在一起,却让这一具鎧甲变得特殊。
也变得神圣。
没有想象中的尸骨,也没有想象中不能见的画面,只是一具熟悉的,属於自然神树的鎧甲。
燕归伸出手去碰触,意识被拉进了一个梦裏,身处的是一片灰白色的空间。
一个身著鎧甲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似乎在这裏已经等了很久了,见到燕归出现时,他回过身来。
这个人比燕归想象的要年轻,也要温和,没有想象中的严厉与不苟言笑。
只是朝著他点头。
燕归静静地站在原地,望著这个给予他生命的男人,眼神是陌生而淡然的。
好似他们之间没有一点关係。
皓天似知道他所想,轻声问:“喝茶吗?”
燕归:“嗯。”
茶桌前,两个人相对而坐,皓天烫杯煮茶,淡声说:“我以前没出征的时候,与你母亲就喜欢在神树下烹茶对弈,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
燕归没有出声。
“我离开圣地时,你才刚出生不久,对我没有一点印象了吧。”
燕归淡声说:“她房內,有你画像。”
皓天笑弯了眼睛,递给了燕归一杯茶,“是吗?她明明说过等我走了就把画都烧了的。”
“她没有。”燕归捧著茶杯,唇瓣紧抿,“她画了很多,有便服的,有战服的,还有你喝酒的。”
皓天咳了一声,“连喝酒的都有,怎麽都不给我留一点面子。”皓天看了一眼燕归,“这些年,辛苦你了。”
燕归身躯绷紧,连捧著茶杯的手都变得无比僵硬,他想问皓天,他知道他这些年做的事吗?又认同他这些年做的事吗?
是不是因为不知道才觉得他辛苦。
如果知道了……
还会给他煮茶吗?
此刻的燕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心情忐忑而不安,可又不敢贸然开口说起这些,怕皓天知道了会对他失望。
皓天见到他一直不动,轻声问:“不喜欢喝吗?这是我用神树叶子晒干后炒的茶叶,藏了好多年呢,当年爬树薅叶子的时候,你爷爷可没少揍我,为了不浪费这叶子,你母亲就晒干保存起来了,说留著以后当茶叶喝,噢还有一根树枝也留了下来,我记得是做成了长棍,如今记不得放到哪裏去了。”
燕归说:“在圣地,母亲保存著,不过应该被烧了。”
皓天叹气,“可惜了。”
燕归低头不语。
皓天给他添了茶水,忽然道:“对不起。”
燕归抬起头来,怔怔地望著皓天,皓天低声道:“你被封棺材的时候,还不到十四吧。”
有陌生的东西在眼眶泛起,燕归觉得眼睛有点疼,可他又不想错过眼前这人说的每一句。
“我在战场的时候,隱约有听到,可我……”皓天充满愧疚地望著燕归,“对不起。”
“这麽多年没陪伴你一起长大,让你在你母亲走后,一个人承担起自然神族的责任,你那时很慌乱吧。”
燕归不答。
皓天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轻声说:“这麽多年,苦了你了。”
心底绷紧的那一根弦彻底崩裂,燕归平静地红了眼眶,有东西滑过面庞,一滴又一滴地打落在茶杯上。
可他却禁不住笑著。
皓天轻声叹息,“累吗?”
燕归点了一下头,又摇了摇头。
皓天笑道:“可以好好歇息一下了。”
燕归轻声问:“我还有资格吗?”
皓天笑出声,“你为何没有?”
燕归怔愣地抬起头。
“我这辈子別的没做,就一直在外打战,但一生累积下来的功绩跟战功也不算少,这些足够保你。”皓天自信的道:“不管你做了什麽,你还是我儿子。即便你闯了天大的祸,你要记得,也会有我替你担著。”
燕归想问,如何担。
您又怎麽能担!
您可是自然神族的神啊。
然而眼前的男人揉了揉他的发,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將会因为自己的儿子毁於一旦,而是温柔而有力地说:“没有关係,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
燕归唇瓣微动,“即便我……”
“即便你想毁灭这个世界,”皓天说出了他的话,“我也会站在你这一边。”
燕归怔怔地抬起头。
皓天轻声道:“这是爹爹唯一能为你做的。”
“我这一生不愧对任何人,但我愧对你,愧对你母亲。”皓天望著燕归的眼神充满了怜惜与心疼,“阿离。”
“別害怕,大胆往前走,我在你身后。”
“永远在。”
燕归瞳孔缩紧,望著眼前的男子和煦而温柔的笑容,似乎是预感到了什麽,燕归伸出手,可眼前的皓天化为梦境破碎。
星光化为一股灵力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化为了一个银色的护腕,牢牢地落在燕归的手腕间。
只片刻功夫,眼前的结界就被打碎,梦境褪去,燕归一个人站在棺材前,棺材裏的银色鎧甲不知道受到了什麽鼓动,忽然站了起来,然而与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他站在了燕归的身前,双拳打开,却是聚来天地灵力化出了一把长刀,双手握著,迎著眾人的战意。
皓天给燕归留下的口信不是劝解,也不是责备,而是坚定不移地选择了——站在他一边。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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