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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路依旧黑不见底。
可容九隱隱感觉,似乎有什麽东西挡在了前面,荒火將茶杯搁在了容九的手裏,就走上前,抬手在前方敲了敲。
手指敲在了看不见的门上,发出了几声脆声。
前头有墙。
容九意外道。
荒火淡声说:“小手段,也卖弄。”说完他伸手一推,眼前的东西似乎受不住力,发出了一声嘎吱声,隨后轰然倒塌。
有光芒猛然照了进来,刺得容九睁不开眼睛。
长期处在黑暗中,这乍然而现的光,真叫人不適应。
可不过一会,手裏的茶杯就被人取走了,荒火慢悠悠地背著手,一手端著茶杯,轻轻地吹了口气,道:“走吧。”
容九睁开眼睛,往前头瞥了一眼,这杯子裏还有茶吗。
荒火慢悠悠地走上前。
墙被推倒后,空间內有莹莹微光,刚照进来的时候还觉得刺眼,可现在习惯了,发现这光芒其实一点都不强。
黯淡微弱。
但也足以让他们在这个地方看清楚四周的景色了。
这一看,容九才看清这是什麽地方。
槐树,密林,沼地。
茂盛的树叶,遮得四周连一点的光亮都没有,那斑驳的微光是天上的光晕透著叶缝落下来的,这微弱的一点光晕才得以让他们看清楚这四周的景色。
是一片密林。
长著过於茂盛的槐树。
抬起头看向树木时,有微风从面上拂过。
偶尔几片叶子掉落下来,轻轻地打在脸上,有些痒。一切都是那般真实,可容九隱约觉得,过於虚幻。
脚下所踩的沼地,一脚踏进去,能感觉到泥土包裹著靴子,慢慢地没入的感觉,一脚踏下去,微微下陷。
容九会觉得此地虚幻,是因为荒火走在上面,眉头都没皱一下。
虽与他只接触了两次,可容九觉得这个人是很爱干净的,连衣裳被茶水泼了一下都能皱著眉头,走在这样的泥泞之地,不该毫无表情。
容九观察著他的神色。
连著看了几次,荒火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头瞧著她,似乎是看见了她眼中的思考,荒火抬脚,脚步在半空一滯,然后又放下,问:“看清楚了吗?”
容九:“嗯?”
荒火淡声说:“灵罩啊。”
容九低头,仔细地看著那人的靴子,只见灵气在地上铺出一条路来,路不长,三四步,隨著荒火的步伐,一直向前延伸。
因此,他脚不沾地。
荒火认真道:“靴子很难洗的。”
容九:“……”
她抬起头,正色道:“我从没见过灵气是这般用的。”
荒火哦了声,“没学过啊,那我不会教你的。”
“……”谁要你教!
荒火却似乎认真地就这事给了句评价,而后与容九一起走过沼地,这一条路很长,容九感觉怎麽都走不到尽头。
荒火步伐不疾不徐,似乎对他来说,散步也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便是看著四周的风景,神色也是兴味盎然。
容九见状,不禁疑惑地问:“你没出来过外面吗?”
荒火道:“出过。”他愜意地眯著眼睛,享受地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大概三次。”
容九微怔。
“一次是六岁时母后去世,一次是十八岁登基,还有一次。”荒火转眸看向了四周,眼睛裏有星光闪动,“是现在。”
“你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出过……石室?”容九不敢將那两个字说重,因为光是说出这两个字,她都觉得残忍。
“有记忆裏,一直都住在那。”荒火的心情似乎不错,忍著胸口的茶渍,跟容九聊了聊,“我是天生的守阵人。”
守阵人。
一种无比残酷的职业。
但凡守阵者,皆是孤独的,因为他们一生都无法离开自己寄生的法阵,便是死去都不一定能得到解脱。
容九知道,在各大世家的要地禁地之中,都有这样的守阵人,多为犯了大错的长老担任,这些长老无一不是实力强悍的一方强者。
可在背负著对家族的愧疚与责罚的职责当中,別说是自由,便是呼吸,都是沉重的。在这样的日子之下,活著都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多少人熬到垂垂老矣,都无法得到一个解脱,比起死,这样漫长岁月的折磨,才是最为残酷的。
因为绑定灵阵,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交托给了阵法,阵在人在,阵毁人亡。法阵赋予了他们漫长的岁月,却也夺去了他们为人的意义。
可这,就是守阵者的职责。
他们一生都將与法阵为伴。
至於荒火所说的天生的守阵人,容九並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可也能想到,荒火的一生,是伴隨著炎火城的结界而存在的。
或者他的出生,就是为了守护炎火城。
天生的守阵人啊……
天生的孤独者。
“你在同情我?”荒火瞧著容九的神色,满不在乎地收回视线,“有什麽可同情,我虽在裏头,可外间什麽事能瞒得过我。看都看腻了。”
“是是是,”容九应了几声,“炎火城內的精彩,也著实不同。”
“不过我还是很羡慕谷正青的庄园,他家的庄园……”荒火斟酌著词语,道:“顏色很多。”
“这叫什麽形容词?”容九嘴角一抽。
荒火却认真地形容,“黄的,绿的,蓝的,便是粉的也有。不像火族,只有红跟灰。”说罢看了容九一眼,鄙夷道:“说了你也不懂。”
容九眼底的轻慢渐渐敛去,她看著荒火道:“等这事平息,你可以出去看更多的顏色。”.
荒火瞧著眼前,轻轻地吹了一口茶,氤氳热气模糊了他的神色,男子平静地说:“没有这个机会。即便你们能够逃出炎火城,我也出不去。”
说到这裏,气氛忽然沉重起来。
荒火倒不甚在意,依旧看看花,瞧瞧草,神情愜然跟逛皇帝的御花园,一条沼道怎麽都走不到尽头,容九都逛得有些麻木了,荒火忽然“咦”了一声,容九也骤然打起了精神。
“怎麽?”
荒火指著一处道:“有花。”
容九:“……”
她想转身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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