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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旋站在凉亭外,又是不爽,但又不敢过去打扰。
高俊悟注意到容九的目光,將包裹解开,小小的一个骨灰盒,高俊悟却低笑道:“不用那麽担心,我还没那麽丧心病狂,这裏头是空的。”
容九复杂地望向他。
“她被兽兵攻击时中了兽毒,送回家时尸体都变形了,根本保存不了。应家商量了后將她火化,骨灰被她的父母带走,我在场只捡了一些草灰。这裏头还有她的一些遗物,其实她最喜欢的是她的灵杖,上头有我送给她的风灵石。不过那灵杖被她父母留下了,我要不到。她的妹妹偷偷把灵石抠给了我,就放在这裏。”
高俊悟摩挲著盒子轻笑,扬眉看向容九,“你刚才以为我把她的骨灰偷出来了吧。”
“有过这想法。”
高俊悟哈哈一笑,声音一扫阴郁的爽朗,“应伯父没有怪我保护不了他的女儿,我又怎麽能背著他们干这等忘恩负义的事,琴心应该留在她父母身边,不过我曾答应过她,有机会带她到处走走,我才从星云退学。”.
“这五年,我受益颇多。”
“也变化很多。”容九感慨。
“人都会成长,不然怎麽追得起这个时代的脚步,其实这几年,变化最多的还不是我,是凡间的变化。”
高俊悟深沉地望向了虚空,低声喃喃:“战爭,死了很多人。”
容九一顿。
高俊悟轻叹道:“我原先没想著这麽快回来,只是外面已经没了我能待下去的地方,东凤国统一后,变化太大了。各国遗地民不聊生,我沉浸在失去挚友的悲伤裏,可多的是百姓承受著失去亲人的痛苦,这一路看下来,我的悲伤微不足道。”
这大道理讲的……
容九默了默,问道:“只是挚友?”
高俊悟一噎,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东凤国的残暴不仁吗,不应该是悲天悯人的为手无寸铁的百姓討回一个公道吗,为他们重新安置吗?
怎麽扯到挚友了,高俊悟回想了一下刚才说的话,瞪了容九一眼,“说什麽呢,不要破坏琴心的闺誉。”
容九一脸嫌弃,“都喊上琴心了,还闺誉,你带著人家的贴身物品行走天下就没想给一个名声,被应家知道,还不得气死。”
高俊悟一下子无措,不自信地问,“应、应该不会吧,应伯父不是那麽小气的人……”
“再大方也不会拿女儿的名节开玩笑。”
“呐我去应家请罪。”
高俊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越想越有道理,他是该给应家人一个交待,容九眉梢一挑,促狭道,“你现在去?这时辰云梯未开,你要是想单枪匹马地闯过妖兽森林,不说沿途遇到妖兽会耽误,要是迷了路,走错了路线,怕是一年半载都到不了。”
高俊悟又是无奈又是无语地摇摇头,“说不过你。”
容九笑得自在。
“我先回屋了,这次见到你是个意外,所以带琴心来跟你见个面,还有这个。”高俊悟取了两袋金幣,“当年欠你的药钱。”
容九推过去一个,“这一个就算了,我学艺不精,当年没能救回她。”
高俊悟沉默了一下,半晌后道:“我们从来没有怪过你。”
那样的伤势,本身就是在为难容九。
那时候只是冲动了才会说出那些话,但这些年,高俊悟並没有怨过她。
都不是擅长煽情的人,高俊悟將钱放下后说,“我还是先走一步,去落木城等你,你有空记得来,江寻跟高英朗那些小子肯定很想念你。”
说完人就提著包袱走了,容九知道他是去云梯口呆著了,这是要等一大早云梯一开就回城的节奏。
高俊悟走后,容九一个人在凉亭裏坐了很久。敖龙大陆的变化她当然知道,但知道又如何,她无力改变。
东凤国短短五年统一了整座敖龙大陆,采用的方式粗暴而直接,在兽兵的突击下,根本没人是他们的对手。
强大的军团以摧枯拉朽的方式利落地摧毁了青龙、南丰、北川、奥西四国的边境线,城墙破,百姓四处流亡。
东凤国的兽兵直捣皇都,一路踩著累累尸骨,数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如今正在各地流浪,沙城因在荒凉的沙漠之地而避过了这场灾难,不过从鲁药传来的消息,沙城內那段时间亦迎来了许多流民。
那时还有兽兵循著流民的踪跡前来沙城屠杀,容九见状不对,与白凌以周天星斗大阵为原型,使用手头所剩的聚灵石布下隱藏法阵,將沙城给隱匿在无尽沙漠裏,这才免去了战乱之苦。
但不断从各地传来的消息,让鲁药等人亦是心事重重。过不久,鎏安城被破,济民医馆的李应傅等人生命垂危,容九跟白凌那时因苍狼学院院长跟小古怪沉睡之事一直都在闭关之中,等回过神,青龙国已经亡了。
而皇都鎏安城……
尸横遍野。
容九微微闭眼,到如今回想到李应傅写来的书信內容,都觉得喘不过气,她並不知道到底死了多少人,只知道那时候为李应傅送信的护卫,一身鲜血凝固了又干涸,又在一路的追杀裏,沾染上新的。
那血有他的,也有別人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无数次地从生死边缘逃亡,终於冒死到达了沙漠之地,一言不发的样子在见到鲁药时,嚎啕大哭,精神崩溃的模样震住了所有人。
那信中是李应傅向沙城发来的求助信。
青龙国灭亡后,东凤国没有官员將鎏安城死去的士兵好好安置,只是把尸体堆积在城外一角,正是盛夏,尸体快速腐烂,阵阵臭味传进城內,就在那时,鎏安城爆发了严重的瘟疫,无人能以控制。
东凤国官员见机不妙,弃城逃亡,上百万的百姓被困在城內,无辜等死。
李应傅说得平静,可眾人却只觉得字字泣血。
为给李应傅供应足够的药材,鲁药召集起所有沙城百姓,解甲归田,耕地种药,为鎏安城提供源源不断的药材。
容九那时更是日夜不停地炼制药散,在半年的时间,才將鎏安城的疫病给控制下来。那时候,收到李应傅的解困信时,沙城所有人疯了一样的狂欢。
那时候,容九也是第一次生病了。
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白凌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容欢等人都慌了手脚,在那时,容九才知道一个人的力量与一国巨物相对比,有多渺小。
她,还不够强大。
“喂,你到底听到没有!”
李凯旋一声怒吼,把容九从回忆裏喊出声,容九手心猛地一收,酒杯碎为粉末,隨风散开,容九扬了扬手,温柔地笑问,“怎麽了?”
李凯旋狠狠地咽了一下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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