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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你只是顺路?」
一段时间之后的格梅南丛林深处,名叫临渊断水的魔法师饶有兴趣地问道:「並不是特意救我……不,陷害我的?」
「……」
「要是没有人打扰的话,我说不定能在那里跟帝国人好好地加深一下彼此的关係呢。」
望著对方一言不发的脸,自刚才到现在被对方隨意丟在地上的临渊断水毫不在意地拍打著自己的灰色法袍:「现在倒好,几乎被对方再次当成了通缉犯了……我说你啊。」
「你不报答我卖给你血瓶的恩情也就罢了,还跑过来掳走我是什么意思?」
靠著背后的树干缓缓地站起了身,他望著眼前的那名將面目与表情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內的那名女子的身影,原本显露在面目上的玩笑表情也隨著对方一直持续的沉默而逐渐收回,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隨后发出的质问:「我们之间有仇吗?」
「……不,没有。」
就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一样,一直居高临下俯视著这边的那名女子终於出声作出了自己的回答:「抱歉。」
「抱歉?光说一句抱歉就完了啊?」
翻了翻自己的眼球,嘴角扯起的魔法师隨后露出了一脸不好说话的痞相:「你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吗?我们是来下副本的!我们用尽了千辛万苦才解决了老一,翻遍了千山万水才跑到了这里来!你一句抱歉能赔偿得了我们队伍的损失吗?我们后续的副本流程都走不下去了你知道吗?我们可是带著试炼来的!人家火焰龙兽的人还在后面等著我们……呃。」
血红色的长剑须臾间横在了临渊断水的脖颈之间,將他快要翘到天上的鼻子迅速地按了回去,似乎终於清醒过来的雪灵幻冰握著剑柄的那只手也变得无比稳定,同时將那双冰冷的双眼从自己兜帽之下所遮掩的黑暗之中露了出来:「……不要尝试欺骗我,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之前杀死你们小队成员的与我没有任何关係,请不要怨在我的头上。」
「能够与那种程度的人分庭抗礼的你应该也能明白,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副本试炼。」她的目光如同剑锋一般由魔法师的脸上划过:「明知有这样的危险还要带人闯入这里,想必你也应该已经对自己即將遭受的失败有所准备了。」
「等,等一下。」临渊断水色厉內荏地喊道:「你不能杀我,我们火焰龙兽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火焰龙兽?尽管让他们来好了。」血剑平指的女子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而且……你们现在也根本不是他们行会里的成员,对么?」
「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我们这一次的帐就算一笔勾销,怎么样?」
感受到了那把血红色的长剑剑锋处逐渐显现出来的杀意,一动也不敢动的临渊断水急忙掛起了干笑的嘴角:「你一个满级的大号跑到这里来,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任务需要处理的吧?何必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与生命,与我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呢?」
「想要与我过不去的人是你。」依旧没有收回自己的剑锋,依旧盯著对方的雪灵幻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漫天要价的想法?放心,像你这样的傢伙,我是不会帮助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把我从那些帝国卫兵的手底下带出来?」
「那是因为……」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再次循著战斗声音赶来,然后看到了与復辟者作战的你?
因为我看到了与追杀我的帝国士兵站在一起的你?
想要继续说话的势头陡然噎住了,依旧用剑尖威胁著对方的雪灵幻冰原本冰冷的目光出现了一丝混乱,来源於手指上的颤动隨后也在那道笔直的剑刃上带出了一丝丝的波纹,在空中散发著血红色的淡淡光晕:「因为……我……呃……我以为你陷入了帝国人的重围,所以想要救你出来……」
「救我出来?」临渊断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奇怪了:「我可是帝国玩家,就算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和那些帝国士兵也是友善关係的啊。」
「你想將我从什么人手里救出来?」
「……」
闪烁的眼神逐渐隱藏在了女子低头的动作中,雪灵幻冰的呼吸渐渐变得紊乱了起来,原本摇摆不定的动作也隨著越来越无法自定的神智而开始出现,连同愈发尷尬的气氛逐渐地代替了之前宛如严冬一般的沉默——自从在卡洛村与这个新手一般的魔法师相遇之后,原本一直有条不紊地实行著自己行动计划的她开始接二连三地做出超乎自己预料之外的举动,而做出这些举动的理由,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与眼前这名陌生魔法师的接触也隨著时间的推移而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在她的面前,简单而又偶然的几次碰面却总能吸引过她莫名的注意力,而直到刚才她想都没想就把这名男子从那队一直在追捕自己的帝国士兵群中劫掠出来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然由冷寂寒冬中改变了许多的心灵。依旧无法说出这种改变的理由是什么,她静静地望著眼前的这名男子,然后在对方依然扯著干笑与自己的剑锋小心翼翼对峙的机灵表情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或许只是因为有些相似吧。
她暗自默默地想到。
「……因为你之前表现出来的强大。」
缓缓地撤掉了自己的剑,情绪稳定下来的雪灵幻冰终於说出了一个可以用来圆谎的理由:「我看到了你与那名黑衣人之间的战斗……你似乎有克制对方的方法?」
「啊,你说的是那瓶药剂。」愣了一愣的临渊断水点了点自己的头:「怎么,你想要这个东西么?」
「我与那些——就是你之前战斗过的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我们之间有一些仇怨需要算清。」
似乎终於提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双冰冷的目光再次由雪灵幻冰遮掩脸面的兜帽之下显露了出来:「他们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內污染了我的心灵,並企图將我打造成他们可以隨意驱使的武器。」
「呃……那个,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名叫临渊断水的魔法师假装开始观察著这个地方的左右:「什么武器,什么污染的……你不也是一个玩家么?怎么可能会被游戏里的人物所控制?」
「……你不需要了解太多,这对你这样的新手玩家没有好处。」
微微地闭了闭自己的眼睛,雪灵幻冰隨后转过了自己的身:「高等级的世界可是很危险的,有很多你无法想像到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想回到从前,回到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时候。」
「如果我能够稍微小心一点的话,我或许不会变成今天的这幅样子。」她静静地低下了自己的头,似乎是在看著自己的双手:「事情应该也不会变得像今天这样无法逆转。」
「……」
「抱歉,说了一些无谓的话。」
由对方静静望著自己的沉默中惊醒,雪灵幻冰再度恢復了以往的冷酷形象:「你的那种白色的药剂卖不卖?我可以出任何价钱。」
「强效魔法药剂制作起来很难的,我现在也只有那么两三瓶。」
不知是因为话题被干扰还是因为库存的紧缺,临渊断水颇为懊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在我的计划中,这种药剂我从来没打算卖过……」
「一百个白金幣。」
用更为冷酷无情的话音打断了对方的碎碎低语,雪灵幻冰再度抬起了自己的血色长剑:「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加。」
「那个,那个……我不是刻意涨价啊。」悄无声息后退了两步的魔法师將那柄横过来的剑锋再度拉开了一段距离:「我只是在向您说明情况,而且这种药剂的效果也並没有像之前您看到的那样明显,说不定只是凑巧罢了……」
「凑巧?」
回答他的不是站在他面前的雪灵幻冰,而是突兀响起在丛林黑暗深处的一道难以寻找的回音:「这种鬼话骗一骗外行还有用,但在我的面前……根本是不可能的啊。」
「谁?」
陡然惊醒过来的两个人望向四周的目光中,將剑横陈回身的雪灵幻冰带著警惕的眼神高声喝问道,依然回荡在树林阴影里的那道声音却是没有理会女子的喝声,而是自顾自地环绕到了临渊断水的身旁:「我是谁?我的名字这个小傢伙最明白了,他刚刚才差一点坏了我的好事,现在却又莫名其妙地落了单……」
「特意追到我这里来了吗,达克斯阁下?」收起了笑容的魔法师隨后也沉下了自己的眼神:「你是怎么追踪上来的?」
「我早就说过,这座丛林就是我们的领地。」环绕的声音开始离他越来越近:「你们是闯入我们领地的入侵者,你们的一举一动……」
「在我的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刺耳的呼啸声隨著一道道阴风的出现而开始包围在这片区域的周围,连带著原本矗立在两个人身边的那些参天大树也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来自烈风中的那道声音隨后也转换成了张狂的大笑,带著令人难以睁眼的黑色气流朝著临渊断水所在的位置逐渐逼近过来。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白色药剂瓶,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的临渊断水微微地向后退了两步,然后在带著这股跟踪在自己周围的黑风一同挪动的同时,將后背靠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树干上:「非虚空形態的攻击吗……哼,看来你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人呢。」
「终於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了吗?」大笑的声音带著无尽的黑色狂风朝著灰袍魔法师所在的位置骤然压下:「没有强者实力的链金师……就算是拥有克制虚空的力量又能如何?」
凛冽的风中所缠绕的一道道黑色的丝线终於化作了实质,由临渊断水的身边不断划过,破裂的布袍与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隨后也突破了这名不到十级的魔法师骤然升起在自己身边的土墙,带著漫天的土石碎片与飞溅的鲜血印在了他的身体上。咬牙忍住了迅速蔓延到全身的痛楚,名叫临渊断水的玩家隨后抬起了自己被强大的切削力量逼退到树干旁边的手臂,想要丟出药剂瓶的动作下一刻却是被更加强烈的斩裂所压住,因为手部被割伤而丟下的瓶子也隨之被狂风所捲起:「哇哈哈哈哈!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一个无法使用药剂的链金师会是什么下场吗?」
「现在……最后的威胁也被剔除了。」那声音陡然变得阴沉:「去死吧,蠢货。」
咣!
响亮的声音隨后覆盖了那道黑色的风卷即將收紧的最后一分光芒,连带著那名浑身冒血的魔法师被强大的力量震飞而出的景象而向著漆黑的夜空中飘摇而去,属於血色长剑划出的血光隨后撕裂了黑色龙捲的最外围,连带著雪灵幻冰披著斗篷的身影替代了他原本所站的位置。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寒光,双手握剑的雪灵幻冰隨后在空中划出了一道血色的弧线,然后用一片宛如月亮一般的圆形领域,將附近依然还未散去的黑色阴风全部包裹到了其中:「別以为这样的障眼法就能欺骗得了我。」
「任何魔法在我面前都是没有用的。」
血色的圆化作血色的波纹,整齐地朝著丛林的四周陡然散开,一直游荡在附近的那道声音似乎也无法抵御这道將附近的大树整齐切断的剑气,嚎叫著朝著夜空的远方逃遁而去。躺在地上喘息了半天,確定自己不会被这道剑气波及到的临渊断水终於从远方的地面上爬了起来,一边呲牙咧嘴地捂著自己身上的一道道伤痕,一边跨过了附近七倒八歪的一棵棵倒下的树干:「一招就把他赶跑了?厉害厉害,还是你厉……」
恭维的话音缓缓地停住了,他的眼神渐渐地落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属於那名女子的身影此时也正倒在之前那道剑气所斩出的圆弧中心,紧抱著双臂的身体用力地蜷缩在了一起:「喂,你怎么了?」
「……我没事。」
「被刚才那个人击伤了吗?伤在哪里?他不是……」
「我没事!不用管我!」
用力推开了对方想要搀扶自己的手,咬著牙的女子动作缓慢地站起了身,一直隱藏在兜帽之下的那张满头大汗的脸此时也隨著背对魔法师的动作而缓缓远离,踉蹌著消失在了丛林的深处:「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趁著现在……安全,你……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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