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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闲著也是闲著,所以最近的这段时间……我对意剑的使用方式又稍微地研究了一下。」
巨大的风鸣与断风雷的咳嗽互相交织的声音里,抬起头来的青年男子与段青自上而下望来的那双眼睛逐渐地交匯在了一起:「我可不像我的那两位大哥看上去那么忙,所以……你懂的,我有大把的时间和闲心可以潜心研究这个领域的秘密。」
「……你的成果呢?」
「我得出的结论是:意剑需要消耗人的精神力。」
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门,断山河扬起了自己略显严肃的声音:「这里指的可不是自由世界里面角色的精神力,而是玩家自身的精神力——想要真正地改变虚擬世界的原本结构,光凭想像力可是不足以做到的。」
「连接,构建,並且与这个世界的规则融会贯通……即使是已经到达了二十二世纪的今天,人类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十分困难。」断山河伸出了自己攥紧的一只手:「我尝试了几次在自由世界里重构其他游戏世界中的法则,但最后都因为差一点昏过去而放弃了,一直被联盟第七号协议强行安装在游戏舱內的安全防护装置,也数次將我从危险的边缘踢了回来……」
「强行使用意剑不仅会被系统踢出,而且也会对人的精神产生极大的损坏。」他將抬起的拳头挥到了一边:「我说的对吗,断天……不,陌上青山?」
「……精彩的结论。」
依旧坐在殿顶的段青沉默了半晌,然后拍打起了自己交叉在一起的手臂:「可惜……还差一点。」
「……哦?哪里有问题?」
「就像是江湖中存在的武林一样,悟性是决定你是否能够学会什么武功、能够学到什么程度的一大指標。」段青指了指自己的头顶:「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与资质都会有些微的差別,你所得出的结论……或许只对你一个人適用罢了。」
「你想说我的精神力要比你差上很多吗?」断山河声音淡然地摇了摇头:「別开玩笑了,我现在也是那个死亡领域的体验者之一,就算是脑子再笨,一个道理还是非常容易明白的——」
「拥有十点法力值与拥有五十点法力值或许会有显著的差別,但在一万点法力值的需求面前……这点差別根本不算什么。」与段青遥遥相对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严肃,单手叉腰的他朝著天空中大声喊道:「想要获得完全打破虚擬真实的障壁,就得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是?」
「……」
「我们曾经在私底下有过许多种猜想。」
望著再度陷入沉默的对方,刚刚服下治疗药剂的断风雷隨后缓缓地直起了自己的身子:「你自觉得夺冠夺到手软、觉得职业界已经了无生趣所以退役了,你受到了其他看不惯你的人的威胁所以逃走了,你的家族出现了变故、家道难以为继而放弃了,你看不惯你的婚约、所以与你的老情人携手私奔了……」
「別以为我在开玩笑,我们曾经一一核实过这些可能性的存在。」他扬起了自己的头:「可惜直到我们排除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最后走到了这一天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了这个新的可能性,那就是……你的身体可能出现了问题。」
「消失了三年的你……还是一个活人吗?」一旁的断山河隨后非常默契地质问著:「还能如同正常人一样进行游戏吗?」
「……废话。」
似乎是已经忍耐了许久,坐在上方的段青终於抬头发出了自己反驳的声音:「老子当然还活著,之前联盟杯的时候我还在解说席上做过客呢,要不要吧繁花似锦拉过来问问?」
「当时的你根本没有露过一次面,只是一直在用声音在解说比赛。」断风雷咧嘴露出了一个微笑:「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想要让一名玩家通过网络来实时地解说比赛,应该也是非常容易做到的吧?」
「……我要为你们的想像力点讚。」段青无奈地嘆息了一声:「不过……这一点你们倒是猜对了,我根本无法在那个场合露面……」
「是因为你根本就是虚假的吗?」断山河隨后大声说道:「你在现实中根本就没有实体?」
「什么叫没有实体?老子这么大的一个活人——」
「你休想骗过我们龙家兄弟的眼睛!你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哈?」
「三年前你因为过度使用意剑而导致身体崩坏,所以你借用了其他的力量將你的意识藏在了虚擬世界之中!这里是最为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容易发挥你自身力量的地方……对不对?」
「……所以说你们究竟在说什……」
「那你为什么一直没有露面!?」
「……我不想露面不行吗?」
「怕不是你不想露面,而是根本不能露面吧?一个已经变成了亡魂的人……哼呵呵呵,好一个断天之刃,死了还要把我们骗得团团转呢。」
「他喵的你们是不是魔障了,我都说了我无法露面!」
似乎是被下方的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异想天开所激怒,段青的声音终於变得气急败坏了起来:「要是真的被他们抓住了的话……」
「……「
「……」
「……他们?」
「……我靠,你们给我下套是不是?」
沉默而又尷尬的气氛隨著对话双方突然同时闭口不言的动作而弥散在高空强风不断吹过的广场上空,最后隨著两边再度同时出声的结果而打破:「你们这两个一唱一和的傢伙……老子居然会上你们的当!」
「少废话,不下套能从你这里听到实话吗?」与兄长互视了一眼的断山河一脸得色地回答道:「是你非要闭口不言过去的事情的,你不仁不能怪我不义啊。」
「隱瞒也是没有意义的。」吁出一口长气的断风雷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拳头,然后向著天边示意了一下:「反正外面的谣言已经开始满天飞了,那些事故所指向的目標……早晚也都会落在你的头上。」
「说吧,是谁让你退役的。」他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三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算了,反正说给你们听大概也没有什么用。」
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一脸难看的段青最终將自己的嘴唇抿了起来:「等今天过后,这件事传出去多半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你说什么?」
「三年前……的確发生过一些事故。」
將自己之前自言自语一般的那句话掩盖了过去,段青声音悠长地开始说道:「具体的人……他们都是我们克鲁希德的行会成员,他们曾经通过陈天成那边找到过我,希望我能够教给他们一些比赛的技巧。」
「比赛的技巧?」断山河率先挑了挑眉毛:「怕不是意剑的技巧吧?」
「一开始我没有发现他们的这个目的。」
没有否认对方的说辞,段青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不过碍於御天之盾的面子,我还是接受了那几个小傢伙的央求……看什么看?当时的我完全可以这么叫,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没有问题,您老都是我们的前辈……请继续吧。」
「总之我教会了他们一些简单的技巧,没有任何与意剑有关的东西。」
似乎是终於陷入了回忆的气氛之中,段青的声音变得低沉了起来:「小傢伙们的劲头都很不错,也没少挨过我的骂,他们之中的某些人……在当时也表现出了不错的天赋。」
「其中有一个人……我记得他叫做邱铭阳吧,挺不错的一个名字。」盘坐在高处的他视线逐渐聚集在了一点:「他非常勤奋,也从来不怕被我欺负,每当有了战斗技巧中不明白的时候,他也总是会第一时间找到我们请教……」
「邱铭阳?」並排在下方充当听眾的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职业选手里面有这样的一个人吗?」
「……当然没有,因为他早就死了。」段青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因为你教会了他意剑?」
「就算是当时克鲁希德的主力成员,我也没有教给他们有关意剑的任何事。」段青摇著头回答道:「为了这件事,幻梦还多次与我发生过爭吵,只不过等到后来出了那桩事情以后……他也以为是我暗中授私了而已。」
「慢著慢著,能不能一件件地说明白?」
「现在想让我说我也说不明白了,因为我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眼神在逐渐凝聚的过程中失去了原本的神采,段青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总之那个小傢伙不知为何学会了意剑的使用方式,后来还在帝国崛起那个世界中耀武扬威了一阵子,在挑战过了几个平民玩家当中的高手之后,他还向我们兴奋地宣称过自己马上就要人如其名、为行会和战队爭光了……」
「然后……他就没了?」
「没了,包括与他相处得很好的那几个人一起。」
回答著断风雷隨后提出的理所当然的问题,段青抬头仰望著逐渐被云层所掩盖的咫尺天空:「我们在当时的战队训练营里找到了他们,都是死在各自的游戏舱里,联盟的人后来接管了这起事件的调查,但他们最终並没有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
「事情最后不了了之,联盟最终也选择了隱瞒。」说到这里的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们认为这件事对虚擬游戏行业的影响不好,也会对包括我这个夺冠热门在內的诸支战队名声产生很大的冲击。」
「……死亡原因呢?」
「神经衰竭。」
深深地埋下了自己的头,段青將双手撑在了自己的膝盖之上:「自那以后,我也绝口不提意剑的事情了。」
「……联盟的人最终也没有放过你吗?」
「不,没有放过我的不是他们,而是段家的人。」
眼睛埋在了低头的动作之中,段青的背部开始剧烈地上下起伏了起来:「就算是再怎么隱瞒,居於利益最高层的那些家族族长与家主们依然还是瞒不过去的,他们当中的某些人也早就对『断天之刃』这四个字深恶痛绝,或许也早就看准了这一次施压的机会……很快,我就收到了我父亲的命令,他让我退出虚擬游戏界这个『不务正业『的世界,回去继承段家的家业。」
「那一天正好是我打完联盟杯总决赛的那天,我在庆祝的走廊上接到了那则通讯。」他的头似乎越埋越深了:「然后……我就退役了。」
「就因为这个?」於沉默中静静地等待了一阵,断风雷声音淡然地说道:「恕我无法理解,但是贵族的族长应该不会因为这几条人命所带来的压力而轻易放弃你的价值吧?你不是……」
「那是我当段家大少的最后一天。」
似乎明白对方的疑惑是什么,段青抬头打断了对方的话:「当我回到段家之后,我看到的不是父亲的那张严肃的脸,而是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人事不省的身躯,家族的人隨后指责我成为了气倒父亲的最后一根稻草,然后剥夺了我身为段家继承人的身份……」
「什么?」断风雷惊讶地问道:「怎么可能?段家当时也是声名显赫的大家族之一,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情就隨意地更换继承者?」
「这点事情就足够了,因为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段家现任的家主,我那亲爱的叔叔。」段青的声音宛如九幽之下传出来的低呼:「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一切……恐怕在这一系列事件发生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想起来……段家原来的家主段庆春,的確是在那段时间传出过类似出事的消息。」断山河声音低沉地捏起了下巴:「……然后呢?然后你就离开了?」
「別以为他们能这么容易地放过我,若不是我离开得早,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好几次了。」段青摇著头回答道:「大家族之间的爭伐你们应该也都是知道的,骯脏齷齪都只是用来形容最为温和的手法时所用的词汇,而在段家的人发现自己用尽手段都无法完全將我这朵唯一的火苗熄灭之后,他们就將之前的那些事情搬到了联盟的面前。」
「如果我在今后的时间中表现出一丝一毫想要翻起浪花的苗头,他们就会將当初害死那几个年轻人的罪魁祸首公之於眾。」
指了指那因为天空之城高度下降而变得浑浊的云层,段青发出了几声自嘲的低笑:「这……」
「大概就是你们现在听到的那些传言里,想要表达的最终含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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