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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
「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来到了西凤郡,结果时间都浪费在风花镇上面了,若不是我还有一点身为冒险者的自觉,我都差点忘了当初来到此地的来意……」
「来意?你们想要找瓦尔做什么?」
「打听几年前的某桩事件。」
低眉敲打著自己面前的破旧桌面,段青的目光在面前的酒杯上不断地摇曳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瓦尔將还是新手的我介绍给了风花镇的你,所以你这个时任风花镇阴影会分部的首领,应当对那位逃兵非常了解的吧?」
「……我的確知道他的一些事情。」
仿佛天生对阴影非常喜爱,刻意隱藏在酒馆角落之中的维塞尔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不过……我只是一名三年前將他与他的妻子暗中送走的一名人贩子而已,多余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了呢。」
「那么……劳烦您告诉我他现在的位置,或者联系一下他如何?」段青微笑著向外示意道:「相关的东西,我可以亲自去问他,但我现在的身份非常地……敏感,你明白的。」
「……他现在的確就在城內。」盯著段青看了半晌,维塞尔的声音变得忧郁了起来:「当时的他是与其余几名来自绿石村的村民一起来到这里的,与来自风花平原其他地区的难民们混在了一起,后来为了暗中將他们安置好,我们也费了一番功夫呢。」
「那么……」
接过了维塞尔隨后递过来的一张纸条,段青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在周围若有若无的注视中,离开了这个阴森灰暗的地方,属於这座郡城的萧条景象隨后在段青的面前不断划过,將他绕过了大半个城池的步伐送到了积雪与灰尘遍布的城镇西北方,他的目光在偶尔经过面前的路人身上不断地巡视著,最后终於停在了某个靠近街头拐角的大院门口:「……」
「就是你了。」
低头对比了一下手中的地图,他的嘴角微微地扯了扯,松开了抓著兜帽的手隨后向前伸出,將那扇破烂的木门彻底推开了。原本由门缝里隱约露出的铁锤敲打声隨后在段青的耳边猛然放大,同时也將不同於外界寒冷的炙烤感觉吹拂过他的脸庞,眼睛微闭的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彻底地推开了大门:「瓦尔大叔……你好啊。」
「……是你。」
缓缓地將刚刚举起的铁锤落了下去,名叫瓦尔的光头大叔微微地愣了愣,隱藏在飞溅的火星后方的那张方正的侧脸,最终摆出了一个善意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稍微打听了一下,然后就找到了这里。」走进这所炽热房间的段青环顾著这里的左右:「那个小男孩呢?」
「他在之前的战乱中受到了不小的惊嚇。」瓦尔的脸色微沉了少许:「这里的环境也比较陌生,所以……」
「西凤郡靠近风花平原的西北方,是西凤郡与塔隆郡之间交接的中转站。」段青无奈地嘆息道:「想必这段时间以来,由这里经过的逃难村民应该很多吧?」
「……我可不愿意去那个城市。」
低著头沉默了一阵,瓦尔的回答里再次带上了敲打铁块的声音:「我也不愿意再去其他的地方了,如果无法回归绿石村……那么我愿意就此待在这里。」
「……是因为公国的原因吗?」段青试探著问道:「因为……你曾经是公国的一名军人?」
「……」
这一次,瓦尔的铁锤彻底地停下来了:「……你想说什么?」
「我与我的同伴来到风花镇,原本是想要找你打听一件事情。」
房间后方的火炉不断响起的噼啪声音里,段青逐步走到了光头铁匠的面前:「虽然不知道现在才问起这个问题是否合適,不过……有关您是如何成为一名逃兵的事情,能否向我大致地讲述一下?」
「……哼,原来如此。」
望著自己手中的铁锤,瓦尔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了:「想必就算是没有这次的战乱,你们也会找到我的头上吧?」
「或许吧。」段青微笑著回答道:「不过……我与我的同伴没有任何喜欢窥探別人隱私的喜好,更不愿意无故揭別人的伤疤,我们想要得知这些事情……」
「当然是有某种调查的成分在里面的。」
「……好吧。」
於星火中不断交织的目光最后隨著光头铁匠的低头而消失,瓦尔长长地嘆了一口气,隨后將手上的铁锤,连同自己正在进行的工作一起丟下了:「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如何?」
「……隨意。」
「那么……应该从哪里说起呢?」
「就从我认识的那几个人开始说起吧。」
周围的气温隨著两个人走出房门的步伐而骤然降下,同时將寂静与寒冷的空气送到了他们的面前,只穿著一件上衣的瓦尔却是没有丝毫感觉到寒冷的意思,只是在听到段青话音的时候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你之前已经打听到了多少,不过那件事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才对,现在……除了那个杨胖子以外,应该也没有几个活著的了。」
「杨胖子?」同样步入另一所房间的段青立刻出声问道:「是公国的情报部长,勒克斯杨吗?」
「没错,他当时是其中一支小队的队长。」
眼中露出了回忆的眼神,瓦尔的声音变得空明了起来:「当然在更之前的时候,我们都是一个小队的人,与我同一队的人除了杨胖子之外,还有杜斯克艾多里安,里卡斯范海姆,以及……弗拉基米尔弗洛,一共五人。「
「果然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
眼眉一次又一次地挑起,段青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加上斯兰柯菲斯……这就是你们的六人小队,是吧?」
「不得不承认,那是一段相对美好的时光。」瓦尔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不过这个小队可没有维持太久,杜斯克就升迁去了其他的地方,杨胖子也因为战绩的原因,成为了统领另外几支队伍的队长,里卡斯负伤被拉离了前线,弗洛那个傢伙成了军中的直属铁匠,虽然最后並没有一直待下去,不过……他的名号现在应该是公国军中最为响亮的一个了。」
「唯独没有离开的只有我和斯兰柯两个人,我们一起成为了边境护卫团当中的一份子。」將视线眺望向了远方,瓦尔的目光中也充满了回忆之色:「护卫团当中的成员在那段时间里来来走走了一批又一批,最后留下的……也只有我们两个人而已。」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现在已经改成了铁打的成员了吗?」段青唏嘘不已地嘆息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向上级提出过请求,然后……像他们一样调离那里?」
「我当然有请求过,但最后都石沉大海了。」瓦尔发出了一声冷笑:「至於斯兰柯队长……他的家就在埃达郡,他为什么要请求调离呢?」
「……好吧,好吧,我想起来了。」於是段青敲了敲自己的脑壳:「请继续。」
「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埃达郡遭到了帝国的入侵。」瓦尔收回了自己举起的手臂:「那次的遭遇战非常仓促,我们本来也不是帝国的对手,所以……」
「我们后来被打散了,只有几个小兵跟著我与斯兰柯队长走在了一起。」
他望著段青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没错,就是后来闻名大陆的那场艾兰丘陵之战,公国当时给我们下的定义是……我们全灭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我看过的记载里面,那场战斗是导致埃达郡被占领的导火索。」段青回忆著说道:「怎么,这里面还有什么其他的猫腻吗?」
「如果你所说的『猫腻』,指的是个中內情的话……是的。」瓦尔单手撑在了桌子上:「有人主导了那场战斗,並且特意挑拨了我们边境护卫团与帝国人的关係,帝国人的性情与实力並未迫使他们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遭受了灭顶之灾的我们……最终发现了一些端倪。」
「我与斯兰柯在那片丘陵中间周旋了很久,最后发现了那几个人的踪影。」瓦尔声音沉重地说道:「他们披著公国军的军服,持著標有公国標誌的制式武器……」
「內奸?」
「没这么简单。」
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瓦尔的眼神变得凌厉了起来:「我认识那些人当中的几个,他们……应该是之前的某批刚刚加入我们的新兵。」
「……」
似乎是能够想像到发生当时那一幕的时候面前的这名光头铁匠与斯兰柯心中的愤怒,段青非常识趣地没有马上回话,而静默了一阵的瓦尔,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將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平復了下去:「虽然当时的我与斯兰柯都已经伤痕累累,但我们还是决意杀掉这些正在故意挑衅帝国、然后將帝国部队向我们这边引来的『公国』士兵,但隨行的其余那几个同属新兵的人却反对这么做,他们甚至不敢相信……那些与他们一同前来护卫团的同袍,会成为害他们落得如此下场的帮凶。」
「最后他们选择了投降,並且在那些人的怂恿下开始攻击我们。」瓦尔的眼神中开始出现了几分悲凉:「一个人在混乱中砍中了队长的后背,也彻底地激发了队长的凶性,但帝国人就在附近,所以我只能拉住已经气疯了的队长的身体,拖著残破的身躯逃往了丘陵深处。」
「……」
「后来,一群途径此地的平民救下了我们。」
望著段青同样沉默下去的脸庞,瓦尔声音低沉地继续说道:「与刚才披著军服的胆小鬼不同,那几个平民表现出了异於常人的勇气,他们並未因为我们的出现而感到害怕,反倒是对我们照料有加,但因为没有任何对抗帝国的经验,他们很快就巡逻队发现了,为了不殃及到他们的性命,斯兰柯提议他们將我们丟下……」
「好吧,我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段青嘆息著说道:「他们……都死了,是吧?」
「没错,其中还包括了我。」
指了指自己胸口上的伤疤,瓦尔声音苦涩地回答道:「当我从重伤昏迷中再度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是几个正在搜索战场的冒险者,至於那些平民……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了,打听了一下大概的情况之后,心灰意冷的我便选择了不再回归军队,而是当了一个逃兵,辗转流落到了后来的绿石村內。」
「……」
「为了活命而倒戈的士兵,以及为了保护我们而死去的平民。」望著再度沉默下去的段青,瓦尔声音沉重地继续说道:「多么鲜明而又讽刺的结果啊……而且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原因能那几名士兵作出倒戈这样的选择,是轻易听信外人谗言的脑袋,还是为了求生不惜舍弃一切的心灵?」
「……或许是受到了精神魔法的影响。」段青沉声问道:「他们的精神状態是否正常?」
「……我不知道。」瓦尔声音低沉地回答道:「一群已经被嚇坏了的新兵蛋子,脸上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我都不会感到意外,就算是当时出现了某些异常,恐怕也是看不出来的吧。」
「那几个佯装公国士兵的傢伙,手上有没有拿著什么东西?」段青的问题却是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比如……绿色的石头之类的?」
「……没有。」瓦尔疑惑地望了对方一眼:「为什么会这样问?」
「我相信你听说过发生在公国首都塔尼亚的刺杀事件。」
不大的房间中,段青的声音开始低沉地回荡:「公国的许多人都调查过那个导致帕米尔重伤的年轻人,最终的结论是他的身上有过受到精神魔法影响的痕跡,而从时间跨度上来看……这种情况的出现並非偶然。」
「我来询问此事的原因也正是如此。」他指了指瓦尔的胸口,但似乎就像是在指著更远的地方:「你,杨胖子,里卡斯,还有死去的斯兰柯……你们所处的部队,是否出现过类似的异常现象?」
「这个嘛……」
抬头望了望段青的脸,光头铁匠的视线隨后转向了房间的另一个角落:「之前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怀疑,不过现在……」
「我可能会相信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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