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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青很快就后悔了,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成为了萝拉手下的免费劳动力,以及来往於自由之城內外的自然搬运工。
自由之城遭此大难,无论是人员还是物力都受到了很严重的损失,就连一直横行与城市之中的大小帮派,也在这场损失惨重的战斗中失去了自己的动静。位於自由之城上空久未散去的阴云也不停地下著自己的小雨,给本地居民的重建工作增添了更多的困难,加上愈发寒冷的天气,也让每一个正在阴雨中工作的人都感受到了即將来临的冬日的残酷。几个王座拥有者不愿露面的消息也隨著时间的推移而逐渐传开,似乎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好在这个城市本身就处於一种放养的管理状態,所以他们的缺席並未给这个地方带来什么混乱,拥有了相同目的的人彼此凑在一起,像段青一样为了自己的房子而奋斗著,然后在一段时间的沉寂之后,將整个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建筑工地。
隨著復辟者的退去与威胁的消失,这种重建的声势也终於在他们的共同意志里,將自己的活力注入了其中。
「赶紧搬赶紧搬!还有好多活等著我们干呢!」
「卡西卡商会的人昨天就已经盖好他们的马尾楼了!我们也不能落了下风啊!」
「钱不够了?之前抢……啊不,之前筹集来的金幣都去哪了?奥克森商会?他X的人都跑光了还管他们干什么?」
「喂喂,把你们手机的傢伙放下!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越界了!」
「唉……」
无奈地放下了自己肩上的一大根巨型圆木,段青长长地嘆了一口气,然后一边拍打著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向著远方发生爭执的那些人所在的方向望了过去:「昨天还因为抢材料的事情找到我的头上,今天就变成抢地盘了……」
「我看看。」
位於另一头工地上的刘青牛闻声跑了过来,然后沿著段青所看的方向向外张望著:「他们……好像是青木帮的傢伙吧?原本就是一群不怎么讲道义的三流人士,说不定也想趁著这次的机会赚点便宜……」
「青木?」段青的声音歪曲了少许:「怪不得……原来是老熟人啊。」
「怎么,青山大哥跟他们有恩怨?」刘青牛的脸色立刻变黑了下去,原本搬在手上的板砖也隨著他跳起的动作而拋在了地上:「他X的居然敢惹我们大哥?你等著,我这就去把他们……」
「哎哎哎停停停。」段青急忙拉住了对方的身体:「怎么这么有活力呢你,眼前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吗?就算是你们家的维克西斯酒馆不想盖了,我们这边还有我们的任务呢。」
「不要找麻烦了,快去干活。」他拍了拍刘青牛的后背,將他推到了街道的对面:「一会吕板凳回来看到你又在搞事,说不定又要训你一顿了。」
「啊哈哈哈,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
终於打发走了可能出现的更大麻烦,段青目送著那个短发的青年抓著脑袋缓缓离开,然后在后方响起的催促声中,无奈地转过了自己的头,属於某个少女活蹦乱跳的身影正在他的视野尽头出现,在某个盖到半高的房壁顶端大声喊叫著,他再次嘆了一口气,然后对著那个少女所在的方向招了招手:「所以说……」
「我为什么要夸下这样的海口啊。」
「这样的教训……你之前吃得还不够多吗?」
一位全身黑衣的剑士玩家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段青手上的木料,然后取出了自己的长剑:「每次都在NPC的面前口无遮拦,最后莫名其妙地惹下一身的麻烦……」
「喂喂,那可是你的现任上师。」段青笑著指了指那个少女所在的方向:「难道你就是用这种敷衍的態度对待她的吗?」
「跟她接触得少的你,是不可能知道她的可怕的。」
瞟了一眼竖立在旁边木板上的设计草图,名为剑北东的黑衣剑士举起了自己的长剑:「等你受够了她的魔鬼训练之后,你也就免疫了她的可爱形象了。」
「关於这一点……我倒是已经有了一丝自己的体会。」
望著提在那个少女手中的狰狞巨剑,段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原本前往城外而丟在此地的砌砖工作,也赶紧被他再次拾了起来:「以我对她的了解来看,这个萝拉的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要是真的因为这些小事而被她记恨上了,我们可是得不偿失啊。」
「你们至少还有地方躲,我现在可是一直跟著她的人。」
几道闪亮的剑光隨著剑北东的话音而猛然出现,將他面前的那根木料削成了造型均匀的几块木板:「关门弟子的名头听著是好听,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还不是用来充当免费劳动力的?」
「行了行了,大家都一样。」
嘆息著弯下了自己的腰,段青將面前的几块石料一把抱了起来:「为这样的强力NPC服务,好处早晚都是会得到的,就算现在看不到奖励……完成自己的许诺,不也是冒险者应该做到的事情吗?」
「幸亏当初没有许诺给她造个宫殿什么的,不然我们就真的惨了。」剑北东瞄了一眼段青的脸,然后將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面前的木板上:「至於奖励……」
「我反正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了,现在的工作也只是附带的而已。」
他用剑指了指之前背在自己身后,此时正放在角落里的黑色木盒,然后將剑尖对准了木板的表面:「你们接下来的奖励……」
「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啊。」
嗤嗤作响的声音隨著剑北东手腕的抖动而出现在木板的表面,那是他按照草纸不断雕刻木板时所发出的声响,摇著头的段青隨后由木屑纷飞的景象中穿过,向著那些围在工地周围的半高木架上走去。因为连日的阴雨而一直被浸泡的街角也隨著段青的步伐而拉升在他的面前,中间还夹杂著许多倒塌的碎石与漂浮在积水中的碎木片,望著这些的段青缓缓地摇了摇头,隨后登上了木架旁的梯子:「唉……」
嘆息的声音隨后突兀地停止,与之同时停止的还有段青突然停下的脚步,若有若无的撕裂声也隨著他呼吸的放缓,逐渐地出现在他的肩头,有所察觉的段青没有出现任何意外的神色,屏气凝神的蓄力动作却是缓缓地举了起来,一道带有呼啸声的剑光却是赶在他有所反应之前,突然钉在了他的右肩之上:「別动!」
嚓——
警告的娇吒伴隨著狰狞巨剑的出现而出现在段青的耳边,將浮现在他右肩肩头上的某道黑色触须连根斩断了,抱著石头的段青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半晌之后才把自己如定格一般僵硬的姿势放了下来:「不要嚇人啊大姐,你知道这玩意本来就是隨机出现的……」
「不要叫萝拉大姐!萝拉才没有那么老呢!」
单手举著大剑的少女哼著鼻子回答道,如秤砣般稳定的巨剑也隨后从段青的肩头移开了:「如果不及时攻击,之后出来的东西要比现在要难处理的多……萝拉之前的时候,不是警告过你吗?」
「警告我的人是你,让我出去搬东西的人也是你,我又不会分身术,难道还能同时留下与离开不成?」段青无奈地耸了耸肩:「而且就算我有什么办法,这些该死的东西还是会出现,它们又不会听我的话,然后隨隨便便地放过我……」
「你,你这是胡搅蛮缠!」少女扭著鼻子瞪了一阵段青的脸,然后气呼呼地拧过了身子:「是你说要帮萝拉重建铁匠铺的!难道现在又要不认帐了吗?」
「拜託,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得这么麻烦啊。」段青无奈地回答道:「就算不考虑你提出的那么多要求,这些恶心的诡异生物也不是我想让它们出现的,不小心破坏了一半进度的事情,我之前也肯定无法料到……」
「呜呜呜呜呜……」
名叫萝拉的少女瘪著嘴郁闷了一阵,恨恨地瞪了段青一眼,然后收起了自己的大剑,转身向著房坯的上方走去:「总之,萝拉的工作只负责到你身上的异常消失之后为止!这段时间的保护费,就当做是你们帮忙重建的报酬好了!」
「萝拉可没有什么办法一直看著你,你最好自己小心一点。」少女拉远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著,渐渐地带上了些许的悻悻之色:「呜……莎娜姐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怎么跟某个人的做法有点相似……啊不是不是,刚才我什么都没有说。」
望著即將离开的少女突然回瞪过来的眼神,段青急忙打断了自己的自言自语,然后在目送著对方转身离开之后,才放下了自己赔笑的面容:「淬火炉,魔法切割台,复式仓库,还要有一个小巧而又温馨的臥室……这么多可怕的要求,你们这些人都是天生的压榨专家吗?」
「为她工作的我们……至少可以放心你的存在。」
蓝色的长发在空中飘荡著,名为絮语流觴的女子身影隨后出现在了段青的身后:「你的这个毛病,在每一个游戏里的情况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如果没什么有效的解决之道,我们还是求助於这个世界的NPC比较好一点。」
「不要怕。」
冲著对方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段青朝著絮语流觴摆了摆手,然后带著她跟在身后的身影,转身爬到了半高的房坯之上:「没有人比我自己更了解这个问题的原因了,这一次也是如此,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之前的我,已经进入了这个世界的中心。」
「……是吗?」
「放心吧,我没事的。」
將手上的石料丟在了地上,段青擦拭了一番雨水与汗水混合在脸上的液体,视线也隨著逐渐抬起的头,望向了同样正在火热朝天的城市远方:「游戏里的人物遵循的也是游戏里的法则,所以那些看到我的人才会觉察到他们才能觉察到的危险,而对於我们自己来说……所谓的问题,其实只是一些我们平时司空见惯的事情罢了。」
「……比如?」
「……比如所谓的虚空世界。」
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站在墙边的段青转身对著絮语流觴笑道:「打破虚空的障壁,进入所谓命运之环的所在……在我看来,说不定就只是突破了这个游戏所规定的表面,进入了数据流的世界里而已。」
「那……那些一直出现在你身边的次元兽?」
「当然是杀毒软体了。」
段青指了指自己的脸:「估计是因为我在那里面篡改了几个数据,所以被系统当做了入侵的病毒,而那些所谓的次元兽……只是派来抹消我的存在的兵器而已。」
「……难得你这一次没有给自己套上正义使者的名头。」絮语流觴沉默了一阵,然后轻笑著摇了摇头:「看来你也有所觉悟啊?」
「毕竟我之前所做的事情太过於惊世骇俗,连我自己都不相信了。」段青嘆息著回答道:「那些被我救下来的NPC似乎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一直也在相信著命运之环的存在……」
「那……你自己的问题呢?」
「……」
「你的真正死亡……这又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代表著我的数据的刪除吧。」段青苦笑了一下:「打破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说到底也是作弊的一种体现,虽然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不过按照联盟以往的惯例,刪号都已经是最轻的处理结果了……」
「不。」
盯著段青的脸看了半天,絮语流觴缓缓地摇了摇头:「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你的精神状態极不稳定。」
冷风带著无数如冰般的细小雨点,不断地拍打在两个人的身上,他们彼此互视著对方,眼中都带著属於彼此的复杂情绪:「我不想让三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你却一直不肯说实话,所以……」
「告诉我,你的真正死亡……究竟代表著什么?」
拍打在脸上的水分中似乎多了一种成分,絮语流觴的眼睛也变得如冬日里的冰雨般晶莹透亮了起来,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然后再次重复著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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