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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进入自由世界以来,段青就从来没有过建立行会、重新爭霸天下的想法,即使在经歷了一桩桩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乃至拯救了塔尼亚命运的现在也是如此。在他看来,类似拉起成百上千人的团队,攫取资源与地盘,然后称霸游戏世界的道路,已经是距离他极远的一些陈旧往事了,无论是作为曾经惨痛经歷的过往来客,抑或者是作为无权无势的普通玩家,他都不想將这条路再次走下去。前几日江湖与公正之剑曾经发起过的针对行动,也未必没有这样的考虑在其中,现在想来……虽然那些歷史对自己来说犹如过往的梦幻,但他们与其他行会的担心,也並不是没有道理的。
断风雷跑过来与自己说的那几句话,未必就没有试探的意味,不过……哼,你对我的了解,似乎还是有点不够啊。
想起了之前那张带著刀疤的老脸从城门口的人潮中消失的一幕,段青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丟下了几乎没有再用心看的简歷堆,拍打著屁股站了起来。一旁属於笑红尘与千指鹤的爭执还在不停地响起,中间还夹杂著小姑娘手舞足蹈的大喊声,他的嘴角缓缓地扯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那不断甩动著的金色马尾辫的身旁:「……不要吵啦!花盆就放在那里,你们两个以后的活动地点又不在屋內,爭这个东西又有什么用啊……咦,你怎么过来了?」
「既然以后真的要將这里当成家园,每个人都发表一下意见也是正常的嘛。」段青摊著手笑道:「大家都满意了,以后也省的再闹出什么意见……」
「唔,说的也是……那就让他们再吵一阵子好了。」
小姑娘端著下巴点了点头,然后回身望著段青的脸:「都看完了?」
「嗯,看完了。」
「一个都没看上?」
「……都是些虾兵蟹將。」
「……那就算了。」
晃著自己脑后的马尾辫,梦竹的眼神在对方的脸上扫了一阵,最后还是撇嘴嘴点了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回过了身:「等明天天亮,我就去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然后与费里斯通谈一谈,把冒险团的招人地点设置好……」
结果到最后,我还有这样的一名团长……
唉声嘆气地退到了角落,段青与含笑的絮语流觴互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抱臂向著角落里走去,似乎是没有继续与他交流这个话题的意愿了。回想了一阵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与自己匆匆一瞥中所看到的所有资料,段青终究还是放弃了「大海淘金」的这个想法,然后在某个女仆微笑著递上茶品的时候,低声地问出了一个问题:「凝兰,你……应该知道剑北冬的下落吧?」
「……剑北冬先生前几天曾经联系过我们,说是自己遇到了一个难缠的老师,现在正在努力陪著对方呢。」暗语凝兰笑著回答道:「那个老师也有在塔尼亚陷落之日前来见证的意向,也不知道后来有没有付诸行动……」
「……也就是说,那傢伙可能也来过塔尼亚?」段青问道:「就在两天之前?」
「是的,先生。」捧著木盘的女子用手指抵著嘴巴思索了一阵,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如果传来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他应该在那天也来到过这里。」
「……这剧本有点似曾相识啊。」於是段青低嘆了起来:「在风花镇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路过的……」
「要是没有剑北冬先生,凝兰可见不到您呢。」女仆突然笑得更加灿烂了:「所以……凝兰与流觴小姐都很感谢他。」
「知道了知道了。」段青闭著眼睛摆了摆手:「既然你们也这么掛念……有机会的时候,记得转告给他一句话。」
他的眼睛微微地眯著:「我们冒险团缺人了,你……」
「要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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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者冒险团终究还是招到了两个人,但那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因为在这场风波逐渐瀰漫开来以后,还是有两个熟悉的面孔通过某些渠道找上了门,先后站在了段青的面前。
这其中的一个,正是笑红尘的好兄弟咸鱼王。
「按说你也是我们团的奠基人,后来只是因为人数够了才將你这个充数的给剃掉的。」
望著眼前的这个装备破烂,姿態却依旧从容的玩家,段青的手指在鼻樑上按了一阵:「所以我们也没有拒绝你的理由,不过……」
「我能问一下吗?」他望著咸鱼王的眼睛:「为什么要回来?」
「这很简单。」咸鱼王指了指一旁傻笑著的笑红尘:「他让我来,我就来了。」
「……」
「好吧,我確实只是个掛名的,就算是你们现在同意我加入,我还是会这么讲。」
如同初次见面时那样躬了躬神,咸鱼王颇为有礼地回答道:「我对自己目前的生存方式很满意,毕竟目前看来……阴影会这个地方还算比较適合我的发挥,他们的前景似乎也非常不错,所以……」
「目前你还没有想要放弃那边工作的想法,是吗?」坐在桌子后面的段青合起了双手:「很实在的想法,我能理解你的立场。」
「笑红尘似乎在你们那里混的很不错。」
向著后方挤眉弄眼的光膀子男人甩了个放心的眼神,咸鱼王含笑转过了身:「凭你们现在取得的成绩……你们肯定也能在今后混的风生水起,既然我的兄弟又邀请了我,我当然是要过来看一看的了,至少……」
「也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甩了甩自己百搭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庞:「不是吗?」
「……当然。」
段青望著对方点了点头:「即使不考虑你背后的实力,只考虑你曾经对冒险团作出的贡献的话,我们也没有理由拒绝你。若是你今后跟著维塞尔混下去,最后闯出了一番不一样的天地……说不定也会成为我们冒险团的一大助力呢。」
「所以我应该说……我们合作愉快?」
「对,合作愉快。」
在笑红尘放松下来的目光下,男子与同样站起来的段青握了握手,然后在几句例行的对白后各自道別,与兴高采烈的光膀子男人一起走向了街道的远方。重新坐在门口桌边的段青定定地出神了一阵,似乎在考虑这个人所隱藏在表面之下的真实意图,最后还是有些无奈地出了一口气,將目光放在了另一个等待多时的人的身上:「那么……你呢?梯子会放你来吗?」
「……我已经与他说过了。」
浑身上下都缠著绷带的桀城恶少晃了晃脑袋,略显苍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微笑:「你们也算是曾经的战友,彼此之间也算是熟悉,所以他也没说什么,就这么点头同意了。」
「……嘿,回头他一定会让我请他喝酒的。」
低声吐出了这样的话,段青挥手將这种小小的烦恼驱赶出了脑海之外,然后望著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少许:「听说这一次战斗……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拼命啊。」
「……」
「没关係,我们只是隨便聊聊……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我?」
「……与梯子队长的恩情,已经结算的差不多了,公国的未来也会渐渐稳定,战场副本这样的地方……以后也会变得很少了吧。」
青年男子思索了一阵,声音也是时断时续著:「许多曾经混跡与战场副本的那些团队,现在也都在考虑著以后的道路,有的打算转行去当冒险团,有的打算趁著交通的顺风去周游世界,有的打算开野团,继续混跡战场的工作……梯子队长好像就是这么打算的,他的人气和名声也都还算不错,所以……」
「所以你想好了?」段青笑著说道:「想好了来找我们?」
「……好吧,以上都是我隨便说说的。」
望著段青的笑脸,桀城恶少突然也笑了起来:「那个……我只是想说……」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他低声说道:「让我与你们並肩作战的机会?」
「不要说得这么伟大,少年。」段青含笑摇了摇头:「一起玩就是一起玩,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不过刚刚见到你的那阵子,你说话就是这么夸张来著,结果死了之后连等都不等,一个人就跑掉了……」
「呵呵,呵呵……」
「既然还能相见,说明我们之间还是很有缘分的嘛。」段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指了指身后的大门:「去吧,梦竹还在里面呢,你们应该更久没有见到了吧,她应该会更加惊喜才对……」
「我……你,你同意了?」
「我同意可不管用,我只是个把门的。」
段青重新坐到了桌子的前方:「等那个小姑娘点了头,你才算是真的加入了我们冒险团的行列,毕竟她才是团长嘛……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说不定还有最后一道考验在等著你呢。」
「考,考验?」
「別紧张,很简单的。」
段青撑著下巴,对著桀城恶少眨了眨眼:「里面还有个叫千指鹤的……她最熟悉那道流程了。」
將这个人打发进了驻地之內,段青嘆息著转过了头,然后將自己连连升起的哈欠,打到了自己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中——自从他拒绝了一大票玩家的入会申请之后,再次来到这里「鍥而不舍」的玩家数量已经锐减了许多,许多玩家甚至放出了「愚者冒险团居功自傲」的说法,將得不到机会的怒火用这种別具一格的方式发泄了出来。这样的说法得到的支持自然是少数,不过也让前来这里求职的玩家热情大减,几日以来常常跑到段青面前乞求一入、最后却连连被拒的玩家们,也已经越来越少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了。內部整顿的日子到了现在,架著「愚者冒险团临时接待处」招牌的桌子面前已经门可罗雀,传遍全游戏的这则热门消息到了段青面前,也只剩下了几个经常在他面前露面的熟人,以及来往路人各种顏色、各种含义的白眼了。
更何况还有以江湖为首的公国玩家联军,大肆反攻的重磅消息在。
满目疮痍的公国现状,並不是玩家望而却步的理由,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研究新版本带来的各种改变,就將帝国差点將自己这方灭国所带来的耻辱,最快速度地打回到了他们的头上。广袤的塔隆平原上一时间战火四起,隨著断家兄弟等一眾高手的彻底发力而连连战捷,一直到曾经属於他们的法尔斯要塞门前时,这股反攻的号角才暂时停止。拜这股浪潮所赐,前来平原前线支持反攻的玩家数量也不知不觉地增加了许多,而相对於公国方的逐渐抬头,没有帝国军支持的帝国玩家们也只有且战且退,最后依靠著要塞的防御龟缩不出了。
自从伯纳德带军撤出塔尼亚之后,帝国的官方部队似乎就再也没有了应战的意图,仿佛在无尽玩家大军的汪洋大海下,彻底地失去了战斗的信心。
「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后方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什么问题?」
「费隆郡,扎拉哈城,那里本来就曾经出现过几次大的反抗与动乱,后来伯纳德率军攻打要塞,本地没有了指挥官坐镇,所以情况就变得更加恶劣了。」
昏黄的阳光斜照在段青所在的大门前方,將他与他身前的木桌影子拉得越来越长,又一次即將步入黑夜的景象,仿佛也要將每个人的精神都拉得昏昏欲睡起来。不过此时的段青却是没有这样的想法的,他甚至连半点瞌睡的感觉都欠奉,因为此时坐在他面前的来客,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一名女子:「费隆郡本来就不是帝国的地盘,这样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但是……」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来朝圣的,不行吗?」
披著黑色斗篷的雪灵幻冰略显俏皮地笑了笑,双手撑在了面前的木桌上:「看一看我曾经战斗过的总决赛场地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顺便……也来看一看你们。」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段青无奈地摊著手:「你就不怕被那些战爭狂乱棍打死吗?」
「战爭狂早就都跑到要塞那边了。」
女子轻笑著挥了挥手,指了指西方火烧云一般的天边:「我相信……」
「留在这里的都是爱好和平的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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