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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坐视他们白白牺牲!」
时间回到稍早一些的议会大厅中,几个坐在小型圆桌上的议员们正在神情激愤的大吵大嚷著:「他们已经在城外拼了两天了,就算我们不出兵,我们也应该做些什么吧?」
「……」
「难道你们还要眼睁睁地看著这样的机会白白流失吗?难道你们就这么放弃了抗爭的选择?我们埃尔尼菲亚公国几百年的国运……难道就要结束在此时此地?」
「……卡洛斯。」
空旷的议会大厅內只回荡著这个人的声音,就像是已然散场的歌剧院一般久久地没有动静,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是在圆形排列的长椅一角中逐渐响起,声音如同一个疲惫不堪的暮色老人:「我们知道你的心情,但是……冒险者法案已经不可能继续下去了。」
「……什么?」
「公国的现状,已经不可能让我们继续支撑与依靠任何的外来势力,就算是无私奉献的冒险者也不行。」依旧一身礼服的福特斯看上去好像苍老了几岁,原本能与年轻人一较高下的鏗鏘话音也变得低沉了许多:「何况他们的贪婪与摇摆不定,我们已经见识过无数次了,如果我们再次失败……」
「公国已经承受不起任何一次失败了。」
另一位手握木锤的花白老人提声打断了对话,声音却也是一样的疲惫与低沉:「塔尼亚就在他们的面前,我们手上已经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输了。」
「可是之前的时候……」
「塔斯克的战败,已然证明了我们最后努力的徒劳。」
似乎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福特斯的话音再一次响起:「即使是周围的州郡现在將支援派来,塔尼亚也难逃覆灭的命运,想要保住这个城市……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死亡,或者活下来……」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深邃:「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老傢伙活了这么久,难道还在贪生怕死吗?」
长发的卡洛斯定定地看了对方一阵,最后却是嗤笑了一声:「怪不得帝国人提出的要求,你们一口一口的全部答应了……」
「……」
「寇斯卡郡与费隆郡落入敌手的时候,你们没有说话,法尔斯要塞失陷的时候,你们也没有说话……现在帝国人打到了我们面前,冒险者在城外拼死拼活的尸体都可以堆积成一座小山……」
他举起了双拳,重重地砸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你们却想要弃械投降了?」
「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
福特斯沉闷地回答道:「在没有什么法案通过之前,他们与我们没有实质上的关联,我们置之不理……也是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你们想要……坐等死亡吗?」
「我们也有可能继续繁荣。」
转头望了一眼坐在正中央一言不发的老人,福特森缓声说道:「作为帕米尔的坚实追隨者,你如此地不理解我们的行为……我也不会怪罪什么的。」
「……我明白了。」卡洛斯沉声说道:「你们答应了那个名单……对不对?」
「那份名单里也有许多贵族人士,我的压力也很大啊。」老人嘆息著说道:「如果你也不想让那些要求里的某些部分成真……」
「请你自己去和帝国人谈吧。」
「……很好。」
坐在中央的总统霍斯曼依旧闭目不言的沉默中,卡洛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转头,望向了另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大胡子中年人:「你呢,康奈利?你不是一直支持冒险者的吗?」
微胖的中年人抬了抬头,嘴唇哆嗦了一阵,最后却是望了总统一眼,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哼,呵呵呵呵……」
一脸悲戚的卡洛斯缓缓地站起了身,环视了一圈灯光之下的所有人:「大陆上的人都说我们公国人势弱,我们公国人不如帝国人……他们都看错了。」
「公国最大的敌人,就是我们自己啊。」
他霍然起身,再也没有看其他人一眼,而是带著几个同样忠於帕米尔的议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来自总统的沉重呼吸声隨之响起在其他人的耳边,他睁开了眼睛,眼里也尽是因为多日劳累而遍布的血丝,充满了浊气的话音也隨著嘴唇的翕动,一点点地流淌在其他人的耳旁:「看来……今晚的会议还是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总统阁下……」
「议长的手下还是有许多人的,即使我们无视了他们的意见,也不能无视他们的力量。」
霍斯曼缓缓地说道:「这一道坎,就由老夫亲自来处理吧。」
「散会。」
脚步声隨著桌前的人的散去而开始远离,最后隨著议员们静默中的悉数消失,將真正的安寧归还到了这个地方。只余自己的霍斯曼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久久地没有什么动静,然后在卫兵们也全部离开后的下一刻睁开了眼睛,起身向著议会大厅里的一角走了过去。照亮著大厅內部的灯光在老人的面前逐渐变得昏暗,他伸手推开了那里的一扇暗门,然后在骤然变暗的光影里,沿著旋转的潮湿台阶来到了议会大厅的地下。一道宽大的石门隨著脚步声的逐渐接近,出现在了老人的面前,似乎已经无比熟悉的老人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在推开了大门之后,听到了一道令他略显意外的声音:「他们走了?」
「……不是说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要来见我吗?」一反之前那副疲惫的模样,老人盯著大厅內的那道耀眼的光柱:「难道你们这么快就忘记了?」
「当然没忘。」
圆形大厅角落里的阴影中,一个沙哑的声音低沉地回答道:「所以……我是来通知你的。」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阴影说道:「可以开始了。」
「压了两天的时间……」
老人將手伸向了中央的光柱,眼神逐渐变得狂热了起来:「终於等到这一刻了……唔。」
「那些不稳定的因素,你们也都处理好了吗?」
「行动这两日就会进行。」
阴影中的人回答道:「放手做你的事,我们会赶在正式的计划开始之前……扫清那些障碍的。」
「那……就按原定计划吧。」
老人走到了光柱的面前:「贵族派与平民派交给我……」
「帕米尔和冒险者交给我们。」
阴影中的声音回答道:「为了……帝国的荣耀。」
「为了帝国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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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是不是你新晋的徒弟的事情?」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塔尼亚城外的战斗隨著夜晚的降临而稍减了几分,属於冒险者前仆后继的潮流也隨著帝国人的暂时退却而退却了,並在留下了一大堆大型行会据守的据点以后,纷纷回到了各自休息的地方。原本因为战火而有所萧条的城市也因为如山般冒险者的到来而再次兴盛了几分,各式各样的酒馆与店铺中也充斥著寻找著战后休憩的玩家人群,就连原本被城卫队宵禁的每条大街上,此时也充斥著来自公国各地、此时游荡在这里的冒险者们。或许是由於人数太多的原因,原本囂张无比的卫兵们也放弃了这两日的肃清任务,任由这些人喧囂在街上的同时,也放开了夜晚的城南大门。许多喜欢夜晚前去敌营偷袭的玩家们也开始组织著自己的行动,不断地涌入到此时的城门外,接著在诸如江湖、公正之剑的目送中翻起一阵黑夜的火花,最后一个不差地被送回到城门附近的战地医院之中。
「大概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吧。」
虽然此时是混入城中的大好机会,但段青还是守在了这些帐篷的周围,一边望著人头不减的出入人群,一边与蓝发的絮语流觴低声交谈著:「自从比赛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联系到她了。」
「或许她还在纠结失败的事,不过……她对你似乎有一些意见。」絮语流觴摇头回答道:「大概是因为那些谣言的缘故呢。」
「怀疑……吗?」
抬头仰望著美丽的星空,段青喃喃地嘆息道:「果然是腐化人心最好的药剂啊,才过去了这么短的时间……」
「也许过一阵子她就会想明白,也许她一辈子都不会回心转意了。」女子轻笑著回答道:「这样最好,我的敌人又少了一个呢。」
「……少来这套。」
缓缓地推开了包覆著手套的冰凉的手,段青偏著头躲开了絮语流觴的抚摸:「那差点被人拐走的女孩子,现在还在我家里养著呢,平时看你也没什么异常……」
「我可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女人,你这个负心汉。」
蓝发女子拂了拂自己的长发,身体却是回到了段青的侧方:「那几个稚嫩的娃娃,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与楚家小姐相比……」
「……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
女子转头望了段青一眼,半晌之后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真是令人惊讶呢。」
「……」
「放心,我没有告诉她什么东西。」
絮语流觴摆了摆手,女式的轻鎧也隨著她的动作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也不会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如何?」
「……呵呵,呵呵。」
「哼,不说也没关係,反正我早晚也会从千指鹤那个小傢伙的嘴里套出来。」
意料之中地从段青的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色,女子捂著嘴呼呼地偷笑了起来,然后在远方跑过来的某个白袍少女的身影中,缓缓地敛起了自己调笑的眼光:「小心一点吧,你接下来的生活……」
「或许会和你的女徒弟一样坎坷呢。」
「大哥——青山大哥!」
背著红莲法杖的千指鹤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段青的面前,喘了几口气以后才直著腰站了起来:「终於找到你了!团长找你很久了呢。」
「怎么,发生了什么事?」
「团长说了好多事情呢。」
少女表情奇怪的看了絮语流觴一眼,然后抵著下巴回忆道:「团长说……团长说地下传来了新的消息,让你去见一见玛姬大人,团长还说城里的留言变得更厉害了,一定有人想对我们不利,让你去其他地方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苗头,团长还说……」
「怎么这么多啊?」段青略显好笑地问道:「这个梦竹今晚到底经歷了什么啊?」
「我,我怎么知道……」
或许是注意到了周围正在看向这边的目光,红发少女拢了拢自己法袍后面的兜帽,然后在小声的嘀咕里,一把扣在了自己的脑袋上:「团长还收到了江湖他们联名送来的通知,希望能与你见一次面……」
「江湖?见面?」这一次,段青的眼神才是真正地诧异了起来:「断风雷想干嘛?」
「或许是想要找你谈谈心,交流交流联盟杯的心得。」一旁的絮语流觴轻笑著回答道:「又或许是想让你再为这场战爭多出一些力……你相信吗?」
「当然不信……不过我还是去一趟吧。」
听著帐篷里依然还在弹奏著的风琴声,段青擦了擦自己的鼻子:「看一看……」
「他们想耍什么花样。」
约定的地点在靠近城门的某个山寨,据说是听雨楼的行会驻地的某个房间中,与会的人果然如同段青所收到的信息一样,是江湖与其他正在守城的各个行会的会长。不过在段青的眼中,这个「联名」的人似乎也太多了一些,而且他们好像也並非是一副正在开会的样子,而是將目光齐齐地转向了刚刚推门而入的自己:「……很好,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了。」
「只是刚好在附近,顺路过来转转。」
丝毫没有几十双大佬注视著自己的压力,段青拖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木椅:「有什么事就快说吧,我赶时间。」
「给我放尊重点!你以为我们要……」
「闭嘴。」
金鎧的格雷厄森挥手向后,喝止了某个法师脱口而出的话,然后对著旁边的刀疤脸点了点头,向著斜坐的段青露出了一个笑脸:「我们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只是想要请你本人出面,来向大家出面澄清一下,如果有什么误会和怀疑,也能够趁早解开……咳咳。」
「那我就直问了。」望著段青脸上的那个「你是蠢材吗」一样的表情,格雷厄森也有些尷尬地咳嗽了两声:「你……」
「你是不是与雪灵幻冰小姐很相熟?」
「……原来是这样。」
回头看了看指挥著手下將门口堵起来的听雨楼会长楼听雨,段青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
「三堂会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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