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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历,是从魔法帝国彻底倒下的那一天开始计算的历法,以表示这个大陆与某个残暴统治的诀別,以及新一个时代的开启。不过若是论这个大陆上曾经出现过的璀璨文明,古魔法帝国也只是其中的一个时代罢了。」
略显昏暗的图书馆二楼,仰面向天的老人摇晃著自己身子下面的座椅,那徐徐道来的模样,宛如一个安度晚年的慈祥老头:「目前我们能够搜集到的歷史中,古魔法帝国时期的前一个时期……也是有文明存在的,而且那不止是一个单一文明,而是一个由许多人种、许多族群互相组合在一起的庞大文明。」
「你们现在能够找到的遗蹟,很多都是那个时代留下来的,而不是所谓的魔法帝国的产物。」说到这里的老人突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们能多读一些书,这些困难……也就不会成为你们总是分不出用途,然后跑来求助於我的理由了。」
谁来找过你啊!谁又有这么大的本事翻出来那么多远古遗蹟啊!
「遗蹟只是歷史的一部分。」
似乎是看穿了段青心中所想,老人莫名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段青身后的巨刀:「很多物品也是他们曾经存在过的证明,例如你身后的这把切肉刀……哦,它现在是你的武器,对吧?」
「……你认识这玩意儿?」
「相传,格恩特族是一个体型与力量都比其他人类大的多的种族,他们一族使用的任何道具……都是令人无法想像的大。」老人摇头解释道:「你的这把武器,应该是他们一族非战斗中所使用的工具,所以像你这样的冒险者才能驾驭起来,如果是换做他们使用的武器的话……呵呵。」
「给你这件武器的人,真是很照顾你的啊。」他捋了捋胡须,最后笑呵呵地说道。
照顾个毛啊……
想起了某个腆著笑脸將自己全部的积蓄收走的麦色少女,段青恨恨地咬了咬牙,然后將自己背后的长刀卸了下来,丟到了书架的一边:「那……这些所谓的史前文明,跟预言又有什么关係?」
「那时候的每个种族与文明,都有其非常擅长的方面。」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介绍了起来:「芙斯塔族非常擅长与自然交流,马尼拉族非常擅长与元素沟通,矮人一族是天生的锻造达人,科瓦族则是生存的专家……在那个洪荒的年代,每个种族都有著赖以生存的天赋与特长,即使是他们已经消失的现在,这些天赋与他们所带来的影响依然存在於这世上,即使那些影响……已经变成了遗物。」
再次指了指段青的武器,老人的目光变得寂寥了下去:「他们却依然是存在的。」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有一个古老的种族,是以预言为天赋吧?」段青吊著眼睛说道:「预言族?」
「哦,那个是没有的。」老人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长嘆了一口气:「我只是將这样的情况介绍给你听,顺便说明一件事。」
「即使是再古老的种族,他们在自由大陆上都是有跡可循的。」老人沉声说道:「只有一个例外。」
「谁?」
「塔达亚。」老人盯著段青的脸:「他们凭空出现在了新历元年前24年,所有的记载都是这么说的,而在此之前的任何歷史……我们一根毫毛都无法找到。」
「唔……那又怎么样?」抑制住了心中的某种不和谐的感觉,段青下意识地反驳起来:「一个新生的种族……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啊?」
「因为你不了解那个时代。」老人低声回答道:「那是一个魔法帝国即將灭亡的年代,是自由大陆上最纷乱的时期,那时候的人们只有死去的命运,绝不可能出现重生的命运。塔达亚的出现……是与那个时代的命运背道而驰的,即使是再出色的歷史学者,也无法解释这样的现象。」
「所以……这就是你认为他们不属於这个世界的理由吗?」想起了上一次对方说过的推断,段青扳起了自己的下巴:「他们真的是凭空出现的?」
「证据还有很多,这只是其中的一个侧影罢了。」老人作出了一个介绍的手势:「无论来歷,科技,战力,还是知识……这个种族给我们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甚至到了令人恐惧的程度,若不是从他们出现到消失仅仅过了二百多年的话,现在自由大陆的格局会如何……谁也无法得知。」
「关於这个问题,或许你们应该去问问命运编织者。」段青低声念道,然后抬起了头:「或者说……他们已经脱了命运的束缚,所以无法被预测到吗?」
「命运编织者从来都没有对那二百年说过什么。」老人摇著头回答道:「事实上,他们从来都不会对外人说出自己的秘密,除非迫不得已,或者说……命运使然。」
「哈,怕不是那些人跟塔达亚有什么关係吧?」段青两手一拍:「比如说……他们其实是一群人,这个猜想怎么样?」
「命运编织者的出现,远比记载中的塔达亚早得多。」老人立刻就將段青的猜想按倒在地:「他们能做到的事情……也比那些塔达亚少得多。」
「所谓的预言……就是他们留下的。」段青疑惑的神色里,老人淡淡地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就在他们自己的记载中。」
「什么?」
「那些预言……实际上是一篇长长的诗歌。」老人低垂著眼皮,似乎再次进入了回忆的状態中:「前面的內容,將自由大陆上曾经出现过的光辉歷史与璀璨文明完美地包含到了其中,然后……他们留下了这样的话。」
「新的孔洞已经打开,命运的编钟再次出现。」
「四个星辰即將熄灭,四个皇帝即將点亮。」
「钟摆的终点指向东方,黑色的城墙代表死亡。」
「燃起的灯火,振起的双翅,將碧蓝的光辉带回天上。」
「烈火带领著黑暗,陨落意味著新生。」
「庶民的怒吼,终止了希望的流淌。」
「魔法的丝线无所不在,力量的存在逐渐消亡。」
「命运的车轮不会停止,胜利的钟声终將敲响。」
「这是……」
「这是最后的几句话。」
富有韵律的缓慢诵读声停下了很久之后,段青的疑问声与老人的回答声才依次响起:「当然,这是塔达亚语翻译过来的版本,已经尽量保持了其原本的意思了……」
「不不不,我能听得懂刚才的那些话,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內容,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想知道。」
隨著这句话的出现,老人唉声嘆气的表情也隨著他站起的动作而移动到了一边:「如果我之前提到过的猜想没有错,塔达亚的確是凭空出现的外来者的话,那么……这则预言,將会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神奇的东西。」
「你想说……他们真的能未卜先知,预测未来?」
「至少前面的那串歷史的吟唱,没有任何的错误。」老人低声说道:「至於最后的这一段……虽然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但它確实说对了一些地方。」
「哪里?」
「指向东方的钟摆,说的是自由之城的建立,而黑色的城墙……大概指的是四十三年前戍卫要塞的那场战斗。」老人的声音愈的低沉,仿佛提到了某种不该提到的事情:「那是一场惨烈的战爭,即使是起战爭的帝国,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
「……这个要塞现在不是还在运转吗?」段青也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在公国的东北方,安达契尔山脉的边缘,怎么看也不像生过那样的事情……」
「公国原本就没有理由舍弃那个地方。」老人解释道:「而且……相比较於帝国人的骄傲,公国人明显要强韧得多,没有什么事实是他们无法接受的,就算是……」
他抬起了枯瘦的手臂,指向了图书馆外的天空:「塔尼亚城在下一刻毁灭,他们也会坚挺著活下去。」
「无法舍弃的人……除了公国的统治者以外,剩下的大概就是抱著幻想的那些贵族们了。」段青低声地嘀咕著:「为了保全自己,他们可以做出任何事吧……」
「他们有著不一样的尊严与骄傲。」老人却是再次摇了摇头:「这一点你是无法忽略的。」
「……您,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段青盯著老人的背影,斟酌良久之后才问出了这个问题:「包括上次也是,您不让我接近贵族集团……这里面还有什么更大的原因吗?难道议长两次被刺杀的事情……」
「我可没有那么说。」老人回头望了望段青的脸,然后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预言也好,警告也罢,都是我向你提出的一些建议,你可以相信,也可以不相信……但无论你如何决定,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仔细观察你看到的每一幅景象,然后遵循你的內心……这样就可以了。」老人低下了自己的头:「其他的……都不重要。」
「……好吧。」
段青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有人正在楼下等著你。」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著书架中间的黑暗中走去:「希望……这里没有耽误你的时间。」
「……谁啊?」
目送著对方背影的消失,段青有些纳闷地站了起来:「我怎么不记得有人约好了与我见面的……咦?」
他走下了楼梯,然后望著一个堵在门口的肥硕身影,皱紧了自己的眉头:「你是……」
「哟,陌上青山。」胖子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摆出了一个热情的微笑:「劳资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呃……你为什么不进去找我呢?」
「我才不要进去。」名叫勒克斯·杨的胖子立刻摇起了自己的拨浪鼓,然后拉著段青往门外走去:「咱们可惹不起那傢伙……」
「啊?」
「没什么……我说,前天晚上是你救了议长的吧?」
几步走到了图书馆附近的一条小巷中,確认四周没人的胖子才压低了嗓音问道:「你认识袭击者吗?」
「认识是认识,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段青斜著眼睛回答道:「告诉你,你回头把我当成同党了怎么办?」
「我们哪里有这么奸诈。」胖子立刻义正言辞地说道:「你看我都亲自来找你了,这还不能证明我的诚意吗?」
「怕是因为你的手下都死得差不多了吧?」段青抱著双臂回应道:「而且……最早是谁板著脸,一副充老大不信我们的样子来著?」
「呃……哎嘿嘿嘿嘿,都是误会,误会。」胖子立刻搓著双手干笑了起来:「那会咱们谁都不认识谁,还没有建立起友谊的长桥啊……现在好了!我们已经是站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了,都是兄弟,兄弟啊!」
「得得得闪开闪开。」段青一把推开了对方拍打著自己肩膀的肥手:「那南铁山总该跟你认识很久了吧?也没见你跟他称兄道弟过啊,怎么到了我这就改得这么快了?」
「你跟他不一样嘛。」胖子陪笑著说道:「你可是帕米尔面前的红人,法师议会看好的明星啊,虽然你看上去不像是一个法师……」
「法师议会的人,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段青面无表情地说道:「至於帕米尔面前的红人……这一项对你有用吗?」
「……」
「虽然我是后来出现的,那晚的战斗我可是全都看下来了。」段青沉声说道:「你这个傢伙不出现也就罢了,那个被我扛过去的议长大人,从头到尾就没有慌张过……这又是为什么呢?」
胖子还是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著他。
「答案无非就那么几种,一种是议长乃武林高手……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得懂这个词汇,总之他实力很强,所以无所畏惧。」看到对方沉默的表现,段青摇著指头开始自答了起来:「不过他之前已经被打过一次了,结果实在是惨不忍睹,所以……另一种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知道自己会没事。」段青低声说道:「他知道这场袭击毫无意义,或者他有什么后备的手段,令他有恃无恐。当时的我已经检查了一遍他所在的建筑,没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强者了,也就是说……」
「你们在等我?」他带著笑音反问道,然后摇了摇头:「老实说,无论这个答案是什么,对我而言……」
「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啊。」
「……精彩的判断。不过……」胖子抬了抬眼皮,最后终於也把头抬了起来:「能想到这么多的人……你的疑心也太大了吧?」
「別说了,这不是冒险者的直觉。」段青回答道:「我只是……」
「不愿再相信你们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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