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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在自己的耳边回荡,板栗努力地调整著自己的情绪,终於在他跑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即使知道这里是游戏,但面对无比真实的血腥画面,一般的玩家都很难第一时间缓过神来,然后重新恢復正常的战斗状態。不过这不是一个职业玩家应该有的情况,无论是正常的训练还是实战的经验,身经百战的他们,都应该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面才对。而作为一名標准职业玩家的板栗,却还是花费了百米冲刺的这段时间来镇定心神,只因为之前的那三次奔跑中的投掷,已经证明了对方那看似匆忙的反击,的確不是一个巧合。
而已经恢復冷静的板栗,脑海中立刻就对刚才的那一串攻击作出了分析:无论是力道,角度,时机,乃至效果,那几下投射……似乎是完美无瑕的。
「但是……只要能抓到你!」
耳边的声音仿佛全部消失了——隨著奔跑的停止,板栗在拐角后稳住了身形,然后沉腰吐气,双手举起了自己的长脸,然后猛然冲出。
「就算是我贏!」
明亮的剑光,如板栗所料的在他闪身而出的一瞬暴起,顷刻间就斩到了他的眼前。不过与他预想中的情况不同的是,铺到他脸上的剑光並不是一道,而是两道。
风雷声中,两道白线以交叉的態势,在空中组成了一个標准的十字。
「剑八!」
沙哑的暴喝声中,板栗急忙將武器向那道十字形的剑光正中间一架,然后在金属碰撞的刺耳声中向后飞去,跌到了巷道另一侧的深处。尘土飞扬中,板栗极速地翻滚著,终於在那沛然之力在自己身上將尽的时候猛然跃起,重新架起了防御的姿势。不过想像中的后续攻击並没有继续降临到他的身上——那个蒙面的傢伙,似乎已经放弃了自己突然袭击所建立的优势,而是继续向著街道的深处遁走了。
难道是不想暴露身份?板栗的心中一凉,然后急忙追了上去:「別跑!」
几十米的距离,在他这个水平的玩家中几乎可以视作无物,但奔至下一个拐角的时候,板栗的动作再次犹豫了。
刚才的那个十字斩……
以瞬间的两剑,在空中斩出十字交叉的效果——这个被联盟登记在册的十分简单而又有效的技能,在自由世界中却成为了一个无法实现的登天技能。而经过许多职业玩家的研究与总结,这种现象出现的原因,主要就是源於「瞬间」那两个字。
在这个游戏里,每一件需要违反物理真实性而做到的事情,都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不过前些日子,那个剑北东刚刚证明了一次剑气的存在,今天却是见到了连斩间隔的消失……
暗自咬了咬牙,板栗举剑向前一冲,干脆越过了拐角处的那个空间,以期待能够让开对方的下一次偷袭。午后的阳光突兀地洒下,铺满了这条转弯之后自东向西的小巷,不过刚刚稳住身形的板栗,却丝毫没有从中感受到丝毫的暖意——红黑相间的毒蛇宛如实质,向著他所在的位置刺了过来。
糟,糟了……
「剑十三!」
又一次沙哑的暴喝声中,余力未生的板栗单手持剑,朝著那道阳光之下的黑色剑光挑了过去,另一只手则向后一拍,借著反震的力道,企图躲开这一次致命的攻击。
要是被这一下抹中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空中散发著令人胆战的寒气,红黑相间的光芒就像毒蛇的蛇头,在空中极速地抖动了一下,然后转过了一个诡异的弧线,从板栗的长剑剑尖旁绕了过去。
呲啦——
人影闪动,血光乍现,黑色的剑光穿过了板栗那身褐色鎧甲的缝隙,在他的腰侧划出了一条血线,然后带著他即將离去的身形,在空中旋转了起来。
「喝啊啊啊啊——」
不同於普通玩家的惨叫,甩出了一片血跡的板栗反而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然后在倒地的一瞬间向后一缩,捂著自己右侧的腰身爬了起来。拥有受伤后属性增加的他,並没有因为连续的挫折而轻易放弃战斗的欲望,不过当他匆匆查看自己剩余的生命值的时候,还是发现了一个令人挫败的事实——他好像中毒了。
「呼……呼……这他娘的!」看著那个再次拉开距离的身影,板栗的心情莫名地复杂起来:「你到底是谁?」
蒙面男子的身影一个转向,將自己的ID隱藏到了对方看不到的阴影之中,然后……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他在下一个拐角处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望著这里的情况。
「你……」许久没有过这样经歷的板栗兄心头一热,拖著脸就朝那个黑影冲了过去:「你给我站住!」
追逐战开始以来,这位公正之剑的首席剑士,首次主动发动了攻击,而理所当然的,这次裹挟著怒火的冲锋落空了。
「卑鄙无耻的傢伙,就算是我被毒死了……」不同於之前的两次,双手举剑的他毫不犹豫地转过了这个拐角:「你也別想好过!」
「吃我一……」
他的大喝声噎住了。
在他的面前,转角后的空中,无数道巨大的刀身凝聚成型,在狭小的巷道中前后不一地散乱分布著。那一道道明晃晃的刀口反射著太阳的光辉,直直地指向了板栗的眼睛。
「我的天……」巨大的刀身愈发剧烈的颤动中,板栗的双手逐渐垂了下来:「这游戏……原来是个仙侠游戏吗?」
下一刻,那一柄柄巨刀如同骤雨般落下——
「剑二十七!」
尽量蜷缩起了身子,长剑也是简单地一举,褐色鎧甲的战士仿佛放弃了抵抗,就那么退到了墙角,在象征性的架势中等待著死亡的降临。耀眼的光芒在刺眼的刀影即將临体的时候爆散,然后化作了漫天的星光,在板栗的面前挥洒了下来。
「什……什么?」
慢慢地松开了护住自己脸面的双臂,他茫然地看著这条巷道的远方——那个逃了一路的神秘蒙面人,或是说蒙面高手,也正在看著这里。
「想知道我的名字?你爷爷我叫剑北东,好教你记住了。」
沙哑的声音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然后再次消失在了转角的黑暗中。
「你当我不认识剑北东啊……」板栗呼出了一口气,然后贴著墙壁,慢慢地坐到了地上。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又確认了一下危险的消失之后,他才將自己的眼光,放到了晴朗的天空中。
「人家可没你这么猥琐……少在那里忽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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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难缠啊……」
又穿过了几个小巷,段青再三確认了一番,確定那个傢伙没有再鍥而不舍地追上来之后,才有些放心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下午时分的阳光,还是一如既往的给人以慵懒的感觉,不过与之前段青所经过的城镇不同,塔尼亚的每一处街巷,几乎都充满了忙碌的气息。似乎和炎热的时节有关,午后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比他刚入城的时候要少了许多,不过刚刚经歷过一次逃窜的段青,那敏锐的神经却是提醒著他自己——有什么东西在酝酿著。
那是一种正在瀰漫著的紧张气氛。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嘀咕著这些话,已经恢復了平常模样的段青终於通过场景的分辨,找到了冒险者协会所处的道路:「要不要每次都这么惊险……」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开始往冒险者协会的大门处摸了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咦?」
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大门口的前方,那个身影朝段青招了招手,然后就闪回到了冒险者协会的內部。
「呼……」
心中有什么东西落了下去,段青抹了抹自己的脸,也快步走进了协会大厅的內部,然后循著记忆,找到了梦竹之前给他指的那个房间,也就是愚者冒险团临时的住处所在。
「哇,大叔——」
「喂喂喂,別激动別激动,大家这不是都好好的吗?」用力推开了小姑娘的身体,段青看了看同样回到了这里的笑红尘,有些惊奇地问道:「你居然正常的回来了?」
「我有那么不听话吗大哥?」后者有些愤愤地回答道:「我可是第一个回来的啊。」
「嗯?之前不是约好了匯合的地点了吗?」
「那地方我也去了,不过我在那等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光著膀子的笑红尘扭了扭身子,抬头作回忆状:「后来你们那边传来了动静,我一看事情好像闹大了,就赶紧跑掉了。」
「你都不关心关心我们的吗?」还在抹著眼泪的梦竹立刻大叫道:「万一我们就这么死了……」
「游戏,游戏而已啦。」笑红尘摆了摆手:「男儿连这点红尘都看不透,还怎么自称笑红尘……更何况还有大哥你在。」
他朝著段青竖起了拇指:「有大哥在,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啊!」
「呵呵。」回答他的是段青的一声闷笑:「我可没有回回救场的觉悟啊……梦竹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小姑娘看了一眼段青,然后又抹了抹眼泪,终於断断续续地把自己的遭遇讲了个完整:「……就是这样,然后我就跑了。」
「那个吟游诗人……是个什么来路啊?」嘴里喃喃地问出了这句话,段青转头看向笑红尘:「你之前……是怎么与他接触的?」
「那个唱曲的?」笑红尘一脸的不屑:「之前我以为是个跑江湖的,还对他比较感兴趣,但是之前他只会在那里唱歌,所以我就不想问了,只是上去跟著拉扯了两下……」
「停停停,你就说说他在干什么就行了。」
「他一直在唱歌。」这一次笑红尘回答的很干脆:「那都唱的些什么,我唱的都比他好听……怎么,你们不信?要不要我现在就唱给你们听?」
「不用了。」段青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重新看向了梦竹:「按照你的描述……那个诗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然后那个火球就消失了?」
「是啊,我肯定没有看错,那烧烤的感觉我都感受到了。」小姑娘急忙点了点头:「不过后来的事情,可能是我太害怕了,所以就没怎么记住……」
「你怎么跑的你都没记住吗?」
「就那么跑了啊?」梦竹的回答中带著些许的疑惑:「现在想想……当时我爬起来就跑了,本以为他们还会追来,可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我。」
「那些人好像把注意力全放在那个吟游诗人的身上了。」她想了想,然后总结道。
「有意思……」
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段青再次问道:「也就是说,你也没有去那个集合点是吧?」
「是啊,那种情况怎么可能回去嘛。」梦竹点头说道:「而且我觉得你也应该会回来的。」
「那么……有一个问题就非常重要了。」段青一手托著下巴:「那个洪山老道……到哪里去了?」
其余的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地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应该也跑掉了吧?」
「我们最后分开的时候,他的意思是要留在院外。」段青回忆著说道:「而且他也说过他会在那里等著我们。」
「可是后来拉响了警报了啊,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跑的吧?」
「对了,你是怎么被发现的?」段青问道:「亏得我之前还夸奖过你来著……」
「啊?」回答他的则是更加巨大的问号脸:「我被发现?不是你被发现了吗?」
「什……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被发现?当时我在储物室躲得好好的,还差点听到了重要的信息……」
「那也不是我啊,我刚刚走到一楼的厨房,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沉默在小小的房间中持续了一小阵,互相的眼神对视中,段青低沉的声音慢慢地响起:「看来……这事情中间有一些波折。」
「你的意思是……那个傢伙有问题?」
「现在还不確定,等外面的风波平息下来之后,咱们去找找那个老道,问……」
「费里斯通!出来!」
几个人的话音一窒——在他们的房间之外,冒险者协会的门前,一个雄浑的吼声平地而起,以极强的穿透力传进了大厅,然后回荡在所有人的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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