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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镇山顶,图书馆中,披著袍子的年轻女人依旧坐在那张老旧的摇椅上,捧著自己的木杯小口地喝著。在她的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神情懒散地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並且用一脸大便的表情,看著眼前的这个闭目养神的女人。
「所以说我不愿意来你这个地方。」老人有些艰难地伸了伸腰,然后重新委顿了下去:「连个好的座位都没有。」
「你在法师议会中也是整日睡在地板上的,老傢伙。」女人的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而且看她摇头晃脑的模样,似乎正在享受杯中饮品的香味:「而且你应该知道,这里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都很......贫穷。」
「你本应可以变得富有的。」老人毫不在意对方说的这番话,事实上,他似乎对这样的谈话方式有些习以为常了:「你自己选择这样,我也不好说什么,不过......別忘了。」
「你也和我一样老。」诺曼咧嘴一笑。
「想来你也应该不是专门过来惹我不高兴的。」摇椅上的女人终於睁开了眼睛,在宽大袍服的摆动中,將手中的木杯放到了旁边的小桌上:「还是直接说正题吧。」
「金,即將归来。」花白头发的老人见状,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容:「那边的情况也马上就会知晓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些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嘿,不试过,又怎么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呢?」老人的態度没有丝毫的避让,仿佛坐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金带来的结果一定会给很多人顏色看看,而且......你说未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那我们还活著做什么。」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作为一个命运编织者真正的悲哀。」女人將双手握在一起,放在了自己的腹前:「预见未来,即是没有未来。」
「我能够预见到那些画面,自然也就能够预见到......」女人的话声顿了顿,然后声音变得有些空洞。
「你们的努力。」
老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所以,一切的选择,我都看在眼中。」女人再次闭上了眼睛:「很遗憾,但......这就是我看到的全部。」
「你们的努力,只是广阔而又繁复的未来中,无可改变的一部分,那一部分並没有改变那些应有的命运。」女人的声音非常缓慢,就像是一个正在布道的神棍:「所以你们的行为,也就融入了那整个未来之中。」
「你明白了吗?」
「......」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著她,看著那个拢袖合袍,並著两只光洁的脚,如同淑女一般正坐在那里的女子,过了良久之后方才背过手去,抬头望著弧形的老旧天花板:「也就是说,我们做的那些......依旧不足以改变这些,是吗?」
女人没有说话。
「反过来说,我们依旧有希望,是吗?」
女人沉默不语。
「你一直试图提醒我们不要改变命运,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是你......保守的一种表现。」老人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但其实你还是怀抱希望的,只是你预见到了即使我们这么做,问题依然会出现......」
「如果你这么想的话......」女人终於有了反应:「也不错。」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改变这一切了吗?」老人嘆著气说:「至少......救下一些不应当死去的生命。」
「我不能,你不能,金也不能。」女人优美地一笑,整个房间似乎都因为她的笑而活了起来:「无数次的命运都告诉了我这一点,所以......」
「风花镇,只能这样。」
「今天就是命运车轮滚动的日子。」她从摇椅上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圆形房间的窗边:「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他们找到了?」诺曼大惊:「我们都没有找到......」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前,透过白色与夕色的光线,看著山下的远方。除了从山顶潺潺流下的溪水,和漫天飘舞的花絮出现在那里之外,还有挥洒著这些花叶的美丽街道,与街道並立的一排排房屋,以及偶尔立於老旧石屋之间的三两个高大的楼群。
其中有一座双塔形状的高大建筑,在诸多风花镇的街道建筑中显得尤为富丽堂皇——那是法师议会在风花镇的驻地。此时,出现在那个附近的人群比以往要多很多,而且在女人似乎毫无阻碍的视线中,那些人正在互相纠缠著,打斗著,然后向另一个方向跑动著。
而那已经是段青第三次停下纠缠了。
如果按照之前段青自己的分析,只依靠他们剩下的这三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从这样的包围之中突破的——虽然这里是自由世界,是眾多虚擬游戏世界中的其中一个,但虚擬人物的属性再强,想要在这样的虚擬真实中,在几十个人的共同攻击之中存活下来,也是犹如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除了游戏中与神明相等同的少数的几个NPC之外,玩家的能力想要达到这样的程度,以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大家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更何况像自由世界这样的真实性很高、存活率很低的游戏中,所谓的高手以及高等级玩家的职业实力,又进一步被大大的限制了,所以那种以前的游戏里「一挑十几」等这样的奇蹟,也已经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更何况段青他们,现在根本没有那样的属性和装备。
紫色罩袍的小姑娘尽量护著自己的周身,在微笑的屠夫的协助下不断地向后避去——三人之中,她的等级虽然不低,但实力应该是最低的,作为NPC的城卫兵或许还不懂得这些,但属於赤魂的那些玩家们却是知道「柿子捡软的捏」这个道理的。所以在刚刚爆发的激烈战斗中,处於弱势一方的梦竹很懂得將自己保护起来,从而在擅长防护的微笑大叔的帮助下,勉强存活到了现在。至於微笑的屠夫本人,由於之前体力的消耗以及大盾的拖累,除了守来守去之外也没有更多的支援可以付出,毕竟他最爱的武器就是盾牌,最擅长的也是盾牌,自由世界玩到现在,他还没有练过除了盾牌以外的其他武器,所以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勉强护得包括自己在內的两个人的周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一件事了。
剩下的主要事情都是段青在做。
愚者冒险团名义上的团长,似乎深諳某种乱战之道,从三个人陷入前后的包围一开始,这个单手持剑,只有一身皮甲的男子就在尽量维持三个人不分离的情况下,极力的在人群中制造混乱,並在这种乱战中左突右冲,在炒的犹如沸腾的油锅一般的场面中寻找求活的机会。第一次突破防线的时候,微笑大叔曾经在前一瞬,在武器与肢体纷飞,眼花繚乱而又应接不暇的视角的角落里,看到某个卫兵被打得飞起的画面。
然后,他就被段青招呼著,从那个方向上冲了出去,一头扎到了花舞大街一侧的花园之中。
飞身,急停,侧步,然后绕著园中的某座假山绕了一阵,段青成功地將赶来的追兵绕到了一起,然后举剑冲上,一记大力的劈斩,在对方勉力招架的同时飞起一脚,將敌人与他身后的几个人踢得向后倒去。微笑大叔与梦竹向后方撤去的同时,另一侧的几个卫兵也开始向这边拦截过来,他提剑迎上,在对方先行攻过来的一瞬间突然收剑,脚下一转,侧身躲过了对方攻击的同时,欺近到了对方的面前。
他沉腰吐气,一把抓住了那近在咫次的手臂,下一刻,又一个人影腾空而起,砸向了后面追来的大队人群。
「除非来几个首领级的人物,否则......NPC的套路就是那些。」段青低声评价了一句,然后跟在另外两个队友的身后继续奔跑,在转过花园的一片灌木之后,又一次遇上了赤魂赶来的几名持有各色武器的玩家。
「至於你们嘛......」
奔跑中,段青手中的剑转了一个剑花,然后单脚一跺,强行改变了自己奔跑的方向,在为首的一名大汉因为措不及防而挥下武器的时候,一脚向前,侧步提身,反手一剑向对方的胸前削去。
这一剑由下至上,与对方的武器在胸口的高度碰了个正著。出乎对方所有玩家的意料之外,那个看似魁梧的大汉手中的武器被这带著冲力的一剑斜著撩了起来,他的整个身体也朝著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在其他玩家惊慌避让的身影中跨越了几米的距离,之后才摔在了地上。
「就嚇唬嚇唬你们好了。」
在剩下的几名玩家呆愣的眼神中,段青收剑打了个口哨,然后......继续自己的逃亡。
「你们在干什么!」在代号阿强的吼叫声中,那个大汉扶著自己的腰从地上坐了起来。他摇头晃脑的坐在地上,似乎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然后在密集的脚踏声中,他被带著大队人马跑上来的鎧甲男子一脚踢了出去:「怕什么怕!他只有一个人你们也怕!」
「快追!注意他们的逃跑方向!」
「是!」
往日里风景优美的花舞大街花园,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横祸而遭了秧,没过几分钟,原本散发著美丽与清香的花叶,都被大群的追兵给踩了个干干净净——段青曾经尝试过用这些东西当做障碍物来用的,可惜对方似乎並不买帐。当第二次合围形成的时候,三个人气喘吁吁地再次聚在了一起,而他们也再一次有机会做某些短暂的交流。
「呼......呼......你还挺会打群架的嘛......」
「哈......哈......以前,打过不少......」
「噫,难道大叔才是一个混街头的?」
「不要乱说话,我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不帮忙也就算了,不要隨便给我套身份好不好......」
看著正在逐渐靠近的人群,段青望了望不远处的高大建筑,那座典型的双塔型构造,是法师议会在风花镇的標誌。在那个建筑的门前,一些影影绰绰的人群,已经能够从这个距离上观察到了。
那个地方的对面,就是冒险者协会的那座小破楼了。
「我们的目標很近了。」他喘息著说道:「再加把劲,我会......继续制造混乱的。」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黑黝黝的棍子,其余两个人见状,连忙把头一低,朝著某个方向奔了出去。
「啊!!」
「我的眼睛!」
「那黑铁棍子是什么玩意?闪光弹吗?」
「他们去那边了,快追!」
强光將夕阳所带来的黄昏色掩盖了一瞬,然后就再次恢復了正常的余暉。追击的人群刚想继续沿著花园中的那条小路向前追去,前方的空中,又有两个人的身体被一前一后的向这边砸了过来。
然后,是人的惨叫声,愤怒的大吼声,以及更加急促的脚步声。
费尽千辛万苦,冲到冒险者协会门前之后,三个人再次陷入了包围之中,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从外面向那边看去,那座老旧不堪,並且常年没有人修正的小楼,似乎已经被人大肆地搜查过了,不仅那扇门口的小木门已经歪斜著倒向了一边,就连掛在二楼的那块竖著的协会门牌,也已经摔在了地上。
而现在,一堆还没有翻找完毕的卫兵们,从冒险者协会的內部涌了出来,他们与为了寻找某个女孩而找到这里的赤魂玩家一起,拦在了段青三人的面前。
「你们已经无路可......」一路追来的阿强看到了前方的景象,正欲高兴地喊出那句电影中警察常用的台词,就被一个赶来的手下打断了。
「老大......」
「什么事!不知道现在正是......什么?」
代号阿强听著手下悄声告诉自己的消息,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没有找到?那宇文白夜呢?」
「羽晨呢?都没有?怎么可能?」
「一群废......不对,不对,他们也跑到这里来了,他们应该知道的。」
看著停下了脚步,正在喘息著望向冒险者协会惨状的那三个人,代号阿强喃喃地说道:「他们都不知道那个女娃在哪里,那就太没有道理了......」
包围的卫兵,逐渐將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这一次他们连个人缝都没有留下了,圆形的人墙中间,紫色罩袍的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倚靠著身边那个伤痕累累的铁盾休息著,而微笑的屠夫与段青一道,低著头扶著自己的膝盖,那汗如雨下,疲累不堪的样子,如同两个刚刚跑完马拉松的人一样。
「喂!你们!」就在卫兵们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代号阿强终於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大声询问著似乎已经无力回天的三个人:「她在哪里?」
「问得好。」
回答他的是微笑大叔,他摇著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著密集人墙的某个方向——在那个方向的后方,是看上去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冒险者协会的正门。
「我们也想知道答案。」段青直起了身子,看著那个全身鎧甲的男人:「你们都把这里翻遍了,现在还要问我们,她......」
他愣住了。
那日城南的盗窃案,理察带他们到亚斯奇家的时候,整个的场面也是被大肆翻找和破坏过的,那场景......
似乎与现在很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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