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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像是《江湖》那款游戏里遇到的事情吧,当时的我刚刚游歷完千峰谷,途经虎龙山的时候,遇到了一名华冠女子。」
依旧还在沉降的氤氳气息环绕在湿润的地面上,將此时的这条隱秘峡谷烘映出几分神秘的气息,出现在这片繚绕云雾一边的段青此时也放下了对峙的动作,摆弄著自己手中的法杖嘆息道:「那女人虽然性格不好,但长得倒是不错,她的眼眉、鼻樑、体態、穿著,举手投足之间皆有仙骨之姿,一看就是祸国殃民的级別,所以身边倒是围著好多献殷勤的玩家……唔。」
「现在想来,我当时確实没有注意到她的玩家身份——或许是在虎龙山上待久了,吸了许多仙气的缘故?」说到这里的段青摊了摊自己的手:「我不知道,总之因为抢怪、抢装备、抢山中奇珍异宝等一系列喜闻乐见的原因,一路上的我与她不怎么对眼,毕竟一个喜欢借著眾人的追捧颐指气使、隨意欺压別人的人,就算再怎么漂亮也不会让我喜欢。」
「中间的过程我就省略了,总之最后我们在五涧峰打了一架。」仰头望著雾气蒙蒙的峡谷天空,拍打著衣袍的段青唏嘘不已地继续低语道:「你们得知的故事,应该也是这个版本才对:断天之刃因间隙和口角,干掉了遇到的那个女人和她的同门,洗劫了无数钱财和物资,然后扬长而去了。但——」
「实际情况是,打完之后,我並没有就此离开。」他端详著与天空交织在一起的元素法杖尖端,仿佛正在试著將手中的法杖与峡谷上的一线天际重合在一起:「那女人和她身边的蜜蜂肯定不是我的对手,不过在打完之后,那个女人却开始苦苦哀求,於是我便饶了她一命,还把她送回了师门。」
「没错,就是虎龙山。」
沉寂的雾气完全散尽了,站在另一侧的洪山老道此时也露出了自己略显狼狈的身形,他恶狠狠地盯著宛如自言自语的段青的脸,不知是因为先前的战斗吃了大亏的结果还是因为段青此时正在说的话而感到愤怒:「没错,你当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掉头回到了我们山门,將我的师父师叔们——」
「你先不要著急,听我把话说完嘛。」段青自顾自地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我还是半推半就地將她丟到了她指定的村落,本以为那个狐狸精会再给我准备几份埋伏的大礼,没想到最后出迎的只有几个道士模样的傢伙。」
「听他们的交流,领头的那人似乎是她的大师兄,那人似乎也对女子指责我欺负她、想让自己替她出气的那套言语习以为常,所以只是摇了摇头,驱使几名弟子將她拉回了房內。」敲打著自己的脑袋,段青努力地描述著自己记忆中的细节:「同为山中修炼之人,那个一袭白衣的大师兄脾气明显要好得多,他好言好语地给我道了歉,还送了我几颗仙气充盈的野果,然后便让我离开了。」
「你放屁!」对面的洪山老道指著段青的鼻子大骂道:「你——」
「我若是不想背这个黑锅,这事我早就说出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笑著打断了对方的话,段青將一直仰望著天空的视线收了回来:「总之你们带著大批人马跑过来找我麻烦、说我屠了什么大师兄一家的时候,我也是满头的问号,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结果这件事就变成了一切的尹始。」收起了自己脸上的微笑,段青再度皱著眉头露出了回忆的表情:「我本就是不怕麻烦的人,在虚擬界的这一生背负的麻烦数不胜数……嘿,倒不如说,那个时候的我纵心自如,反倒期待与人爭斗,所以解释无果之后,我就把那些人全都打发走了,请他们吃了一顿剑术大餐。」
「你。」
说到这里的他指著洪山老道的脸,遥遥抬起的尖端与那位道士玩家气急的面庞遥遥交匯著:「你应该就在当时袭击我的那群人中吧,你又是师承谁家的弟子?」
没有回答段青的话,洪山老道的身躯在呼啸的寒风中再度飘荡而起,由魔法组成的利箭隨后也跨过了两个人之间遥远的距离,擦著段青躲避的动作扎在了崎区不平的山道上:「给我闭嘴!」
「哎哟哟,这么著急做什么?」衣袍轻摆的身姿在轻风的包围中隨意飘荡,背著法杖的段青语气古怪地回答道:「虽然我本人事后不怎么在意,语殤他们倒是替我打抱不平起来,他们私底下也稍微调查了一番这个事件,后来跟我说过一些情报。」
「五涧峰的村庄遭人洗劫与屠灭的事情,是一支玩家小队第一个將消息传到虎龙山上的。」他躲开了欺近而来的洪山老道连续斩出的三道弧形的风刃,最后用架起的法杖挡住了对方刺来的一支桃木长剑:「那队人的名字现在肯定是对不上了,不过我猜……那其中就有你吧?」
「——」
桃木长剑上散发出了诡异的黑暗气息,从天而降的洪山老道將凝聚在自己武器上的能量骤然爆发开来,被吹飞的段青在远端的天空中滚了几滚,最后在即將撞到山壁之前勉强停下:「这是……腐蚀之力?」
「老道我有的是对付你们魔法师的道法,之前只是不想用出来而已。」双指並剑比在了手中武器的尖端,终於开口的洪山老道阴惻惻地说道:「就像这『吞芻』之法——这可是虎龙山一脉不传的秘术,练到极致,或有吞天並地之威呢。」
「小伙子功夫练得挺杂。」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重新架起了魔法护盾的段青挥著手掌评价道:「《江湖》里那么多有名的功法不学,非要学这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道士玩家大叫著再度飞上前来:「你马上就会知道,老道我的道法究竟有多么厉害了!」
「道法一事,本就是看人对『道』的理解。」数道冰晶沿著洪山老道冲来的轨跡向前蔓延而去,然后又在对方一分为三的景象中骤然散开,在空中形成了一层璀璨的冰晶墙壁:「到现在为止,你的所有招法都是对虎龙山一脉技能的重现,我没有在你的身上看到任何融会贯通、道法自然的跡象,甚至连『重现』本身都显得刻意古板,毫无独到的理解。」
「你的师父若是在天有灵,可是会伤心的。」
附著在三柄桃木长剑上的黑色雾气轻易切断了冰晶墙壁的阻挡,即將交匯的那一点却是没有了段青的踪影,驱散了浮风术的他此时已然借著重力落向了地面,然后又在即將与上方飞来的三道黑色剑气接触的一瞬间贴地横掠开来:「——我且问你。」
「虎龙山七十三代弟子胡閔夫与我约战白帝城,却在战前的那一夜突然暴毙身亡,你可知晓实情?」
「他的玩家弟子在清虚观与我偶遇、无所不用其极地挑衅於我,被我连人带队收拾了干干净净,是谁把消息莫名其妙传了出去,最后演变成了后世皆知的五观山大战?」
「五观山的人又找我寻仇,在洪霞道上设伏,五打三没打过反被我杀了个干干净净,照理说这事应该也没有人知道,结果后来在围攻罗桓顶的大会上跑出来几个『目击者』,添油加醋地把洪霞道的事情控诉了一遍,间接导致了围攻联军的崩溃,世界任务就此失败,这几个人又是哪来的?」
「虎龙山的那个什么穆师姐亲自带著山门九大新秀,在华山脚下布了『九门伏虎阵』想要置我於死地,我和流觴差一点就赶不上武道大会,结果后世的版本里,怎么就又变成了『我设计陷害了虎龙山的大师姐,又灭了虎龙山青年才俊满门』?」
如同乘上了轻风组成的扁舟,属於段青的灰色身影在三道黑色的剑气不断交织的风暴中乘风破浪,看似摇摇欲坠的危急景象却总是能在剑气临体的前一刻堪堪避开,宛如不停被风雨驱赶、却永远无法被风暴追上的树叶:「唉,江湖就是江湖,打打杀杀、恩恩怨怨传来传去,那一开始的缘由早就变得面目全非、无法追及了,不过——」
「真正的强者,原本就不惧怕任何手段与阴谋诡计。」
又一次轻飘飘地躲开了洪山老道的急攻,不停摇摆手中法杖的灰袍魔法师嘆息著继续说道:「流芳千古亦或是遗臭万年,对我来说並无什么区別,只要每天都有架打,每日都能磨练自己的本领和技艺,我也乐得与更多的人较量,更不介意借你们这些喜欢祸水东引、栽赃陷害的人的手,啜饮更多愚蠢者的鲜血。」
「为什么——为什么?」终於停止了自己狂风暴雨一样的进攻,望著段青飘飘然落向远方的洪山老道咬牙切齿地问道:「为什么打不中?」
「理解不了就对了。」施施然落在地上的段青笑著摇了摇头:「不理解『道』的你,决然看不出这其中的奥秘,从这一点上来说,你离擅长以守代攻、以气御形的断风雷可差得远呢。」
「老道我並不需要用那些所谓的团队首领身份来证明自己,老道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证明我的份量。」
平息了自己气愤之下急促的呼吸,三个洪山老道呈鼎足之势同时向著远端段青所在的方向抬起了自己的剑尖:「断天之刃今日定將陨落於此,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今日將由老道我亲手完成。」
「之前的那几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被风舟包裹在內的段青则是背著双手在空中不断徜徉著:「算了,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本来今日赶来此地,也不是专门为了你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道士而来的。」
「你说是不是?」
两方的气机相互牵引、相互碰撞的险峻局势中,背著双手的一名玩家出现在了段青突兀发问的山道尽头,心中一惊的洪山老道分心望去,那映入眼帘的红发身影下一刻却是被骤然变幻的空气所扭曲:「什——」
察!
无声无息的风在经过洪山老道的瞬间凝结成了有形的锋刃,將结成三角阵型的其中一角身影持剑的臂膀斩了下来,睁大了眼睛的道士於四溅的鲜血中转头,映入眼帘的段青却是依然没有任何的动作:「这是……怎么回事?」
「是元素塑形。」场外看到了这一幕的音竹却是第一时间將自己的判断传入了解说频道中:「风元素塑形,形成的也是普通的刀刃,但如此之远的距离,如此精准的控制,且没有任何准备与预兆……哼,看来那个傢伙使出自己的真本事了。」
「没办法,客人已至,再拖延时间玩耍下去就是对客人不敬。」
又是几道无形的刀锋出现在洪山老道的左右,將他其余两道身影的胳膊连同桃木长剑一起卸了下来,痛苦大喊的道士玩家隨后也带著最后的狂怒发出了自己的倾力一击,那席捲向前的狂暴黑气却是被飘摇向上的段青轻易躲了过去:「抱歉让你看了一出闹剧,久等了吧?」
「不不不,我觉得还挺好看的,虽然现在看来,好像已经结束了。」拍打著自己的双手表示了一番自己此时的心情,红发青年毫无俱意地踱步走入了战场范围之中:「刚才的故事,还能再接著讲下去吗?」
「没有唱和的对象,独角戏可不好演啊。」收束著自己周围的盘旋之风,段青將法杖重新背在了自己的身后:「而且我也不想继续和他纠缠下去了……唉,同为上位者,你也应该明白『眾口鑠金』、『三人成虎』的威力,曾经混跡在虚擬世界的那位天下第一高手,早已是背负了无数条无辜人命的极恶之人了。」
「强者確实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击碎所有的阴谋诡计,但却无法阻止他们的那张嘴么?哼哼。」望著鲜血狂飆的道士跌落在山谷远方的景象,红发青年摇著头收起了自己的冷笑:「算了,也罢。」
「稍微等你一段时间?恢復一下体力和魔力?」
「……不需要,但现在还不是开打的时候。」
宛如两名交好的朋友,两人並立著望向重新恢復平静的山谷深处:「毕竟不是在这里。」
「什么不在这里?」
「赛场。」
冲著身旁的对手笑了笑,段青率先举步朝著前方走去:「这里不是我预定的地方,我挑中的真正赛场——」
「还得再往前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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