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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皮肤略带发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
季月桦心里百转千回:“女儿梦中遇见弟弟溺水,于是醒来后赶紧去了静夜池,一见果然如此,便不管不顾地下去救人。”
声音低柔可怜,时不时还夹杂几声咳嗽。
她本想指认是有人蓄意谋杀的,但男子并未抓到,连样貌辨认都不能做到。
现在这么明明晃晃地说出去,依照她爹的性格必然是不了了之。
说不定她这个好嫡母,还借此发挥。
不如趁此机会,先做出些实事。
英国公脸色沉默,摩挲茶杯一言不发。
英国公夫人脸色挂着深深担忧:“许是孩子嬉戏落水,幸好月桦去得及时。只是这梦境之事,是不是招惹不干净的东西?”
季月桦眼皮一抬,她就是在这等着英国公夫人:“若不是老天保佑少陵,估计他一个人就孤苦伶仃地去了。”
英国公的脸色变了变:“一个人?”
季月桦擦着泛红的眼角,挤下几滴泪水:“正是,女儿去的时候,弟弟一个人在水里挣扎,见四周无人女儿才咬牙下去,若是有人在,女儿万万不敢逞强。”
堂堂英国公府,世家大族的公子身边竟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传出去真是贻笑大方。
英国公夫心里咯噔一声,连忙调转矛头:“月桦身边的丫头呢?真不是什么好奴才。自家主子急急忙忙往外跑,她们竟然不好好跟着。”
一番话三言两语,就将矛头全部对准季月桦身边的人,让他们当替罪羔羊。
季月桦拿起帕子掩面,小声地啜泣:“若不是秋语春絮及时赶来,女儿那里有机会能够再见到爹爹母亲。而且当时事发突然,女儿没来的及向她们解释,先行出发了一步。”
英国公点点头,他听了下人禀报,的确是秋语将人救了上来。
季月桦偷偷觑了眼英国公的脸色又道:“若是等照顾弟弟的人寻来,女儿那还能活着。”
英国公满脸愤怒,语气严厉:“将照顾少陵的人都唤上来。”
英国公夫人的眼皮直跳,手心冒着冷汗。
季月桦这丫头怎么大病了一场,脑子却好使了。
她辛辛苦苦在季少陵院子埋下的人,可不能事情没成,反而将她供了出去。
人都唤了进来,钱嬷嬷佝偻着身子,心惊胆战地走在前方。
带着季少陵院子的人,声音发颤:“见过公爷,夫人。”
英国公久居高位,气势威严,嗓门粗粝:“公子落水之日,你在哪里?”
钱嬷嬷身子忍不住打颤:“今日公子非要闹着玩捉迷藏,老奴便陪着玩,一不留神间就没了人影。”
英国公夫人极力保人,脸上依旧是温和主母的模样:“少陵年纪小,爱玩是正常的,以后多加小心些。”
季月桦一拍床榻,神色俱厉:“大胆刁奴,怎敢如此欺上瞒下?”
英国公夫人猛地被吓到,想要反驳季月桦。
没想到她快速问道:“少爷消失许久未见,而且身边空无一人,你为何不上报主母?既知捉迷藏容易丢人,为何还要天黑时候在静夜池玩耍?少爷幼小,尚需你们照顾。如今出了事,哪有做奴仆的反而还埋怨是主子不懂事,这是什么道理?”
英国公夫人想要说的话被全部堵死,脸色气得涨红。
接着季月桦浅浅一笑面向英国公夫人:“母亲就是太过于心软善良,这群刁奴才敢如此欺主。”
眼见锅被扣在自己身上,英国公夫人辩解道:“眼下正值年关,不宜见红。若是处置了太多下人,传出去恐怕流言四起,公爷您……”
钱嬷嬷听懂了话,脑袋重重磕在地上求情:“求公爷,夫人给奴才一条活路。老奴这么大年纪了只出了这一回错事,在英国公府里呆大半辈子了,以后定会好好伺候公子,不敢再有半点失误。”
英国公眼眸闪过犹豫,本来内务之事,一向都是主母管理。
季月桦那里肯放过眼下机会:“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这年关恐怕府里都要挂上白灯笼了。”
英国公脸色大变,呵斥道:“休要胡说。”
滴滴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季月桦洁白如玉的脸蛋上滑落,我见犹怜:“此事若是不严惩下人,恐怕传出去才是流言四起,有损我英国公府的颜面。而且若是再有下次……”
她抬起拿着手帕的芊芊玉手,抹去了滚滚而下的眼泪,哭哭啼啼地说不出话来。
高门大族向来都是门第森严,管理下人,都是要求规规矩矩。
那家下人胆敢放肆,爬到主子头上。
都是会遭他府嗤笑,治家不严,家事尚且不平,又如何安定朝邦。
英国公久在官场,自然知晓其中利害:“此事不可轻易放过,月桦以为如何?”
毕竟是他的儿子女儿,如此可怜兮兮遭了一通罪。
季月桦见目的快到达成,脸上仍是梨花带雨地哭着:“这群刁奴定是知晓主母平日里,心软善良才敢如此。但治家需严,爹爹身边的奴才个个都是谨言慎行。”
言下之意,就是要将季少陵身边的人全部换了。由英国公身边的人全面接手。
英国公夫人面上不安:“临近年关,全部换人不妥。少陵还小,恐怕难以习惯,需要徐徐图之。”
这番话有点打动英国公,毕竟全部换人,动静不小。
眼见就要成功,季月桦哪能放弃:“风气不正,不严肃处理,恐难有效果,以后终酿成大祸。”
英国公夫人还是想要再辩解下。
英国公语气坚定地发话:“将少陵院子的奴才全部发买。小厮这些全部从本候的院子里调,嬷嬷等卖身契要在。”
意思便是人和卖身契,都要英国公全面掌握。
钱嬷嬷跪地响亮磕头:“求公爷夫人给老奴一个机会。”
她的目光频频望向英国公夫人。
此事是英国公夫人一手策划,现在只能寄托希望英国公夫保下她了。
英国公夫人心里慌张,怀疑公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坚决地保护季少陵。语气放缓试探道:“公爷这是不相信妾身?”
英国公面色柔情,声音温柔:“那里的话,只是你平日为人温良,狠不下心肠,夫君自然帮你解决。”
两人在那你一句,我一句感情甜蜜。
英国公冷眼示意下人,很快将人拖了下去。
季月桦心中冷笑,历经一世,她对他们两十分了解。
人总是越缺少什么,越想要什么。英国公府到他们这代,已是门庭式微,她这爹爹最是注重家族名声,子嗣兴旺。
英国公夫人出身高门,他对她一向爱敬有加。可是有损家族子嗣的事情,他也决不会容忍。
夜色已深,季月桦接近及笄之年。
英国公作为男子也不便久留,他一走。
英国公夫人自然装不下去贤妻良母的模样,脸色一变就走了。
等人离开后,季月桦虚弱地倚靠海棠靠枕上。
她笑着赞许道:“今日你们做的很好,但是实情到底如何?”
秋语春絮不是真正救她的人,她知道是位男子,却不知道是谁?
秋语将所见说出来,春絮将贵气翠绿的玉佩捧了出来。
季月桦拿起玉佩,仔细打量,身子轻颤咳嗽。
秋语小心端来汤药,一勺一勺喂着:“姑娘刚刚大病醒来,又落水这风寒不知何时才好。”
春絮心疼说道:“大病之前,姑娘还闹着说,等忠国公府萧世子兵马回京时,要去一睹风采呢,可眼下身子却越发不好了。”
萧世子?
季月桦记得英国公府静夜池边临近忠国府,救他的男子极有可能就是从哪里来的。
一碗安神汤下去,思绪万千的她抵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她回到了上一世,灵魂飘荡在空中。
她的身体还躺在旧破的床榻上,霉旧的被褥上带着点点殷红的鲜血。
宫人们敷衍地将她的尸身拖在地上,打算随便裹床席子拖到乱葬岗随便处理了。
整个过程粗暴无礼,没有半分皇室妃嫔的体面。甚至因为他们动作粗鲁,导致衣袍散开,露除片片惨白的肌肤。
忽地她听见外面宫殿传出一声叫喊,接着一人率先走在前面,身后恭敬地跟着一大片人,为首之人穿着金龙戏珠的皇袍,做工精良的腰带上系着一块通体翠绿的玉佩,面容虽然模糊看不清楚,但是周身环绕着帝王之气,使人不敢轻举妄动。
他微微低下头,锐利的目光打量了眼季月桦的尸身,接着声音清淡的说了句:“好生安葬了吧。”
身边的宫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地:“是,陛下。”
季月桦清楚地辨别,这不是曾经三皇子萧方衍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上怎会换了人?
她费力地想要看清楚声音主人的容貌,却被一团黑影遮得模模糊糊。
只能发现来人极高,器宇轩昂。
紧接着季月桦旧猛地惊醒,额间香汗密布,她撑着床榻而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像是溺水的人刚上岸。
候在脚踏处的秋语点燃蜡烛,神情紧张:“姑娘,可是梦魇了?”
季月桦点点头:“将下面那枚玉佩拿来给我瞧瞧。”
秋语不解,但还是依命行事。
看着烛火照曳下的玉佩,她努力回想着刚才梦境中的玉佩,可惜无论如何回想,都不能记起玉佩的雕琢形状。但两块玉佩的料子似乎有相同之处。
夜色已深,巨大的黑幕紧紧遮挡住天空,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季月桦以手掩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百思不得其解,随即放弃了
她命秋语小心收好,玉佩珍贵,那人形影不离地贴身佩戴。
想必届时知道丢了,也会寻来。
她只需静观其变。
忠国府内此时正寂静无声,唯有德清长公主生前居住的一处院落,灯火通明。
庆生小心翼翼地端来热气滚滚的姜汤:“世子,您快趁热喝了,临近年关,莫要感染风寒了。”
萧策用指腹揉了揉额头,眉眼间带着几分烦躁,他闻言拿起盛满姜汤的碗。
气氛低压,庆生忐忑问道:“主子,玉佩还是没找到吗?”
萧策冷淡地嗯了一声。
庆生知道自家主子心情非常不好,斟酌开口:“主子仔细想想今日去了哪些地方,是不是落在那儿了?”
萧策怀疑莫不是落在英国公府的静夜池了,这就棘手了。
他的贴身之物落在英国公府,该如何取回?
他眉头锁了几分,若不是想着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救人一命想着为她积福,顺便也免了那嘈杂声,他也不会善心大发。
庆生静悄悄站在一旁,谁也不知道主子晚上干什么去了。浑身湿漉漉地回来,吓了他一跳。但主子自己不说,他又不敢打探他的行踪,只能内心着急。
今夜是主子母亲德清长公主的忌日,眼下她留给主子的遗物还丢了。
萧策轻敲姜汤碗的手倏地一停顿,想起今日落水女子柔若无骨的手环在他腰间。
如同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他。
莫不是被她拿走了?那便只能当面试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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