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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华灯初上,街面上已有些清寂。一辆双辕青蓬的马车,缓缓停在一座赫赫府第门前。
马车上下来一人,此人看上去,虽已年过半百,但是五官明晰,神采奕奕,只是眸中隐隐透着寒冰般的冷傲孤清,令人分毫不敢生亲近之念。
门口值守的小厮,赶忙上前一揖到地,“楚二爷,您来了”,随后恭恭敬敬地请进了府门。
骤然,夜空中闪过一道银色电光,门口匾额上“永靖将军府”乍现,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响彻大地。
小厮将来人请进了竹坊,便纷纷退下,其中一位面色紧张道:“速去告知忠叔。”
这时,外面已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
竹坊中,楚策背身而立,全身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楚策,人称楚二爷,他虽身形消瘦,但古铜色的面上,透露出死神般凶狠的神情。
“跪下”,他声音冷得像刺骨的冰川。
楚二爷的眼神越发狠厉,拿起皮鞭先是在空中甩了一个响鞭,随后一鞭狠狠抽在楚丹辰挺直的脊背上,他的中衣上立刻印出一道血痕。
“你的祖母,你的父亲,他们是如何死的,你莫不是忘了?”
几鞭下去,楚丹辰的脸色由黄变紫,随后铁青,但始终未发一声。
楚丹辰擦去嘴角的血渍,“母亲还在宫中,今日二叔就算将我打死,现下也不是起兵攻城的时机。”
“她就是个祸害”楚二爷越发狠厉,一鞭鞭生生落在楚丹辰身上。
门外,姜星月惊恐地捂住口鼻,生怕惊动了里边的人。
方才,忠叔去菊园找到她,求她来救楚丹辰,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如何救人?
姜星月终是耐不住忠叔跪地恳求,加之她也着实有些好奇,究竟是何人能把楚丹辰压制这般境地。
楚丹辰任其发泄,始终如幼时一般倔强,纵使皮开肉绽,也不愿求饶半句。自父亲逝世,人人都赞他们叔侄亲如父子,却不知二叔对他凶狠的一面。
姜星月头皮发麻,感觉要被这眼前的黑暗吞噬一般,她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匆匆离开。
昨夜发生之事,姜星月心中的恐惧丝毫未减,今日又得这惊天奇闻,她实难承受。
昨夜,洞房外有人喊道:“走水了,快救火……”
起火的地方火势渐大,已经映红了天,守在门外的小厮与侍女听到召唤,一刻也不敢耽误,纷纷跑去救火。
楚丹辰快步赶至院中,声音冷冽,面上透着杀气,“可擒到纵火之贼?”
忠叔声音洪亮,“禀将军,以孙副将的身手,定不会让那贼人跑了,但以老奴之见,在京都之中……”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到后院有人喊道:“抓到了…”
孙副将手臂处虽流着血,可气势依旧不减,“禀将军,这帮人实力不弱,属下杀了两人,活捉一人,他想要服毒,已被末将控制。”
楚丹辰双眸由黑染红,凝视着眼前的宵小之徒,语气嗜血,“敢在将军府纵火,不怕死,是吧?”
他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匕,对准黑衣人,“本将没有耐心,问你什么,答便是。”
“谁派你来的?”
黑衣人转头,未言,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好极了”,楚丹辰手起刀落,不带半点犹豫。
“啊……”,黑衣人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如困兽之斗,做着最后的挣扎,“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
楚丹辰不怒反笑,将黑衣人血淋淋的断耳,放在其的眼前。
片刻之间,黑衣人眸中神情突变,再无方才的半点傲气,生生由愤怒转为了恐惧。
楚丹辰未发一言,但是全身散发着让人窒息的阴森感,他再次拿起匕首,对准黑衣人的双眸。
这京都无人敢闯他的府邸,除非……“你们不是孟国人?”
“不是,不是”,黑衣人彻底崩溃,把事情交代了干干净净。
就在楚丹辰审问黑衣人之时,洞房中一个黑衣人推门而入,姜星月不由的吓得一哆嗦,双眸中闪烁着惊恐。
“赵晋?”
“公主,臣手里人数有限,白日里不便行动,方才找到合适时机,您快随臣离开。”
姜星月如惊弓之鸟,当那个身影迅速逼近时,她才回过神来,“不可,我不能走,赵晋哥哥你快离开这。”
赵晋虽急,却依旧耐着性子,“若公主今晚嫁给孟国太子,臣不会出现在这里。”
“臣一直藏在和亲队伍里,直到公主进了这永靖将军府,臣便察觉出不对。便去质问了芳若,方知姜孟两国和亲,公主要嫁之人并非太子,整件事乃是姜王的阴谋。”
姜星月方想起近几日芳若姑姑的反常,一幕幕从脑中蹦出。王兄是以为她贪图太子妃的名头,千里迢迢来此和亲的吗?
“赵晋哥哥,月儿不能跟你走”,姜星月咽下最想说的话,他们根本逃不掉。
“臣不走,公主若是执意不走,臣就陪着公主死在这。”
这时婚房的大门被人踹开,人未到,声已至,“本将倒是要看看,是谁想与本将的夫人一起死?”
那个“死”字,从楚丹辰的牙缝里挤出,就像是一头恶狼,呼之欲出,随时撕碎眼前的猎物。
赵晋并未退缩,他早已报了必死的决心,他既敢来就没想着活着出去。他上前一步,将公主护在身后。
姜星月双唇颤抖,慌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赵晋是我在姜国的护卫,他并无冒犯之意。”
“住口”,楚丹辰咆哮着,“本将看你们到是郎情妾意。”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赵晋心头,“你可以杀我,但不可辱公主。”
言罢两人便战在一处,赵晋也是苦练十余载,武功自然不差,可终究敌不过杀人如麻、能征善战的楚丹辰。
……
雷电交织在一起,震耳的轰隆声将姜星月从昨日的恐惧中拉回,下疯了的大雨,使之清醒几分。
赵晋哥哥生死未知,眼下若是能为楚丹辰化解危机,兴许能他放了赵晋,也未可知。
“住手”,一阵邪风将门重重劈开,姜星月伴着狂风出现。
楚丹辰恍惚中似是看见母亲来救他,从前他做过这样的梦,他想伸手去抓,却连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姜星月在狂风的掩护下奔向楚丹辰,一股强烈的血腥气直冲她的口鼻,“你可还能挺住?”
楚丹辰听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怎么是你?出去!”
姜星月试图扶起他,奈何力气太小,她起身看向面前披着人皮的怪物,“楚丹辰是我夫君,你不能打他。”
楚二爷手中拿着带血的鞭子,抵在姜星月面颊之上,“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姜星月脸色煞白,身子也在颤抖着,“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难不成二叔要杀我灭口吗?”
“别乱说”,楚丹辰发出粗喘,他忍着钻心的疼站起身来,“二叔,不关她的事。”
楚二爷眸中的怒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鬼魅的笑声,“呵,胆子不小。”
“既已嫁到楚家,二叔就算杀了我,那我也是楚家的鬼。”
“好,有我楚家的血性,你倒是说说,听了不该听的,要如何活?”
养尊处优的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心生畏惧,也是自然,但姜星月身为姜国公主,骨子里的王室风骨,那也是生来便有。
“自古以来,嫁夫随夫,楚丹辰若是将军,那我只能是将军夫人,他日,若是称王称帝,那我自然可母仪天下。”
“姜王与我乃一母同胞,只要有我在,将军府便可拥有姜国的鼎力相助,有朝一日,若是夫君需要,定是生死相随。
楚二爷放声大笑,那笑似是恶狼咆哮般刺耳,随之便走出屋,接受着暴雨的洗礼。
姜星月自是不懂对方在笑什么,此时她顾不得多想,见那疯子走远她才瘫软倒地。
楚丹辰嘴唇泛白,背后的衣衫,已经被一道道鲜红的血印晕染。
“去看看她?”楚丹辰对着进门的孙副将说道。
“夫人还好吗?”副将孙青云关切地问。
姜星月脸色惨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那疯子走了吗?”
“回夫人,楚二爷已走了。”
姜星月恼火地推开孙副将,“什么二爷,分明就是个疯子。”
楚丹辰听着对方洪亮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还可这般嘶吼,想来也无大碍,都出去。”
“将军,末将得给您上药”,孙副将进退两难。
“都出去”,楚丹辰像是用尽全力在咆哮。
姜星月又气又恼踉跄地起身,现下她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夫人,您消消气”,孙青云紧紧跟在身后为其撑伞,“是将军不对,不,是末将不对。也不对,夫人您停一下。”
“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听小的解释,想必您也偷听到了。”
“什么偷听?”姜星月怒气冲冲道:“那是我自愿想听的吗?”
“是是,末将口误,如今夫人与将军同命相连,还望夫人救救将军。”
“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如何?那今日楚二爷未拿我开刀,可若是明日后日,他再来,我承受不起。”
“再者说,你不是副将吗?为什么看着他挨打?还有楚丹辰杀敌无数,怎么就打不过那个疯子?”
姜星月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有不解。
“回夫人,楚二爷是老将军的胞弟,老将军死后,楚二爷为了将军不婚不娶。”
“既是楚丹辰的至亲,又为何鞭打于他?”
“回夫人,楚二爷心中有执念,可将军也有顾忌,那就是老夫人还在宫中……”
“罢了,你去准备药”,姜星月懒得听他絮叨,楚丹辰若是真死了,对她确也没有半分好处。
“谢夫人,药已备好。”
姜星月拿着药,迈着小碎步,心中踹踹不安,“他不会又赶我出来吧?”
孙青云面露难色,“小的也不知。”
“你,你们……他再凶,就让他疼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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