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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阳之下蒸腾的热气在公交车站台周围消散不去,站台棚顶投下的阴影在这种温度的天气里降温作用微乎其微。
祝雪纯左手打着遮阳伞,右手修长的手攥紧新买的手机,她蹙紧眉头,杏眼紧盯界面。
站台只剩她一个人,公交车来了一辆又走了一辆。这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现在她所有的心思全扑在手机屏幕上。
手机已经逗留在删除好友的界面有段时间。长时间接收不到触屏任务,手机屏幕逐渐变暗即将息屏。
就在这一瞬间,她长睫颤动,终于狠下心确认删除通讯录好友。
做完这个决定,她闭上眼睛双手握着手机交叠在胸前长舒口气。
混乱的情绪在平复中逐渐明朗,快乐在打翻糅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中脱颖而出。它就像逐渐被吹起的气球,挤走祝雪纯所有的情绪,只剩解脱占据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
在漫长如一生的六年忍耐之后,她终于可以远离靳西越。
从这一秒开始,眼前毒辣得让她皮肤有些生疼的阳光都不再那么可恶;早上买早点被插队的糟糕经历也不再让她那么耿耿于怀;她这么多年被靳西越牵制的压抑也似乎雨后的乌云一样逐渐退去。
一切都如同她期待的那样美好。
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她心头一紧,点开才看到是余心悦给她发语音问她中午吃什么。
她在心里嗤笑自己草木皆兵,靳西越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在乎自己被谁删除好友,更何况现在两人已经不再联络。
她真是被靳西越问这么多年盯怕了才这么风声鹤唳。
祝雪纯等公交抓紧回住处和心悦一起吃饭,她撑着遮阳伞身体微微前倾,伸长了脖子去看17路公交车到底来没来。脚跟无意识地踮起落下,踮起再落下。
开心的情绪快要溢出来。她心里的小女孩忍不住蹦蹦跳跳,又碍于在公众场合,只能尽力压抑住自己快要冒泡的快乐,但弯起的嘴角还是不经意泄露了她内心的雀跃。
她回复:今天去吃什么你定,我请客。
余心悦果不其然发来语音,语气一如既往搞怪又好玩:大~佬~你~好~痞~
隔一秒她就迫不及待开始研究到底要吃什么才好,生怕下一秒祝雪纯就会撤回这个慷慨的邀请。
选来选去两人最终敲定去吃烤肉。
公交车缓慢停在站台,前门在她面前打开,一瞬间小腿被倾泻而出的凉气包裹,祝雪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太敏感了,以前靳西越趴在她的身后,有时捉弄心理作祟,只朝着她耳朵轻轻吹一口气就能激起她一身的凉意。
祝雪纯不喜欢他这样,但是这大少爷又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意思。
祝雪纯只能一手捂住自己被吹气的脖颈部位防止他有进一步动作,一手伸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又或者把他的脸轻轻推向一侧,不再盯着她身体的某个部位想着法的戏弄她。
祝雪纯站在人来人往的车厢内,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他从自己的脑海中踢出去。
她如今有足够的钱能够支撑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必要依靠靳西越,所以她要从现在开始逐渐和靳西越的一切划清界限。
最好一辈子都和他不再有交集。
路边的行道树上,刚淋过水的绿叶尖层层叠叠,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耀眼非常。祝雪纯在冷气充沛的公交车内直视它们,却无法感知它们,她出神地规划自己未来该怎么做。
公交车到达A大南门站台,沉稳的女声播报着站台名称,提醒各位乘客目前所在位置。
来往市区和大学的公交车在周六周末时间永远都是熙熙攘攘,祝雪纯跟在前方的俊男美女身后依次下车。
余心悦站在校门旁的树荫下,手里拎着的巨大绿色塑料袋让人无法忽视。
“上次本来说要打包送出去的娃娃,我想着新房子里什么亮眼的颜色都没有挺冷清的,去社团仓库看了一眼还没人碰,我就又捡回来一些咱自己用。”
余心悦打开塑料袋口给她看,祝雪纯伸头看了一眼果然是之前两人打包的那些娃娃。
“你可真是够胆大。”
祝雪纯伸手接过她身后背着的包,好给她减轻些负担。
祝雪纯比她高个几公分,以前走在一起余心悦打伞低,老是挡她视线,所以平时都是她打伞,这次也不例外。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我那三袋子娃娃里少了什么?更何况我没收钱都算是做好事了,谁敢来找我要,我正好来和他掰扯掰扯。”
余心悦之前送给社团足足三袋子娃娃,她没有什么别的癖好,一门心思地抓娃娃。她的家里,宿舍里,桌子上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大小娃娃。
要说抓娃娃技巧她能出一本秘籍。详细记载什么类型的娃娃适合抓,如何抓不同位置的娃娃,不同形状的娃娃分不同的抓取方法等等。
她送出去那么多东西,就算是被别人看到拿回来几个,那自然是没人有资格说话,毕竟她是自掏腰包抓娃娃,免费送给社团做奖励。
活的金主妈咪别的社团巴结都来不及,谁敢说她半句不好,绝对是鸭子跳进开水锅,纯作死。
祝雪纯笑眯眯地回她:“有钱真好。”
她是打心眼里觉得有钱好。
两人走到公交车站台等待搭去合租房的公交车,对面路边的梧桐树荫斑驳,有风吹过沙沙作响。祝雪纯出神地凝视着,思绪恍惚回到十七岁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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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那年是祝雪纯在靳西越家住的第四年。
祝雪纯的妈妈刚来靳西越家时,祝雪纯才上七年级。祝淑琴的上一任雇主举家迁往澳洲,早早就给她安排好了下一任雇主:靳西越的父亲。
临走之前两家还一起吃了顿便饭。上任雇主佟女士,她拉着祝淑琴的手跟靳西越的父亲靳卓然吐露衷肠:“阿卓,你是不知道我阿姨有多好。我有多挑剔你也知道,祝姨也就刚到我家第一个星期不熟悉我的习惯,磨合了几天。最多也就三天,不,两天,家里一日三餐老陈的口味,我的喜好,kitty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她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佟女士又举了些别的例子为了证明祝姨的工作能力过硬,又有些不甘心唏嘘道:“唉,要不是祝姨不愿意跟我们去澳洲,这么好的阿姨可轮不到你们家。”
因为这层关系,靳西越的父母还特意给祝淑琴提了10%的底薪。
祝淑琴提前交代过自己有个女儿还在城中村住,在附近比较好的城西中学念书。虽然女儿已经可以自己做饭,自己上学放学,但是她每周六还是要回家住一晚上。
靳卓行和妻子舒瑜两人听后对视一眼,颇为诧异。自己有个儿子也在念初一,虽然说比较活跃,但他那嚣张跋扈的少爷脾性,离了父母十有八九是活不长久的。
反观这么小的女孩竟然要一个人生活在城中村,自己解决日常三餐,从安全和学习两方面来看,这都不是长久之计。
佟女士一直不喜欢孩子,所以她不愿意孩子进入她的生活这很正常。但是他们夫妻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爱己子而推及人子,无论如何他们都做不到坐视不管。
靳西越家不算小,独栋别墅四层,顶楼还有个玻璃房大露台,带上院子有五百多平,房内单层就有三百平。
一楼配备的保姆套房可以同时住下三位,但家里主人就只有靳先生、舒女士和靳西越三人,并且整个家里智能化很高。
原本家里已经有一个保姆,只是她因为家庭原因不能住家,因此他们再请一位精通电器的住家保姆绰绰有余。
两人商量后,问祝淑琴愿不愿意带祝雪纯来,两人住在一楼套房。
学籍方面舒瑜打电话询问过祝雪纯原来的学校。她的成绩在城西中学断层第一,可以说是年级独苗,因此想转学籍绝不可能。
这件事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靳西越就读的私立中学是舒女士的资产之一,旁听上课小事一桩。
既然学籍不变,算城西中学的成绩,他们自然乐意坐享其成,巴不得挂了电话就派车把祝雪纯的东西打包送到扬舒中学。
祝淑琴喜出望外。
祝雪纯来妈妈工作的这户人家之前,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来的时候一定要态度恭敬恭敬再恭敬。
毕竟舒女士轻飘飘几句话就解决了她的住宿和学校问题。
如果说妈妈给了她生命,那么舒瑜女士则是她人生方向的启蒙。在从此以后的人生里,祝雪纯从她的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钱是一件多么值得令人向往的事情。
要变得更有钱从此之后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不断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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