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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震天不愿意回想自己跟镇天枢的那场角斗。
自从开局被一拳揍飞后,威震天给观众的印象就从超厉害的、需要镇天枢亲自挑战的客人变成了装大佬的小菜机。在这样的局面下,就连镇天枢都将信将疑地觉得他是真的菜,进而压制了速度和力量,防止自己不小心把威震天打死了。
威震天很快就跟上战斗节奏,开始了反击。奈何镇天枢本身机体素质和战斗素养过硬,再加上初始印象已经成型,无论他用多么出色的技巧来展开进攻,在镇天枢眼里,他都已经是一辆柔弱坦克了。
最后,镇天枢甚至让了威震天好几招,营造出了自己只是险险获胜的假象。
只要是稍微懂行的观众都能看出来镇天枢付出了多大的牺牲。普通的看热闹市民为这场世纪大战拍手叫好,而他们只是难以直视地撇开目光。
“……渣的,”震天尊捂住脸,对身边的赛天骄说,“我就不该期待有谁能把老头子逼入绝境。”
赛天骄叹了一口气,同样满脸失望。
“早知道就跟钛师傅一样宅在家里了。”
威震天感觉好冤枉、好憋屈。
他明明也不弱啊!
不对,他明明是曾经拳打领袖脚踢六阶的强者啊!!
威震天握住镇天枢递来的手,觉得自己就跟向擎天柱认输一样丢人。镇天枢当着观众们的面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不明真相的群众对此回以热烈的欢呼。
镇天枢表面上跟威震天一起接受着来自观众们的祝贺,背地里则仗着有口罩遮挡,跟威震天说起了悄悄话。
“今晚八点,到巨无霸格兰来找我,”至高领袖说,语气听起来不喜不怒,“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
威震天自然不会拒绝。
他还想确认镇天枢的真实身份呢。
银色机子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支开耀天威,可在回到休息室的那一刻,他的思绪就被打断了。
“威震天!!”耀天威大叫着朝他扑过来,“你这混球!!”
威震天没有躲。
“咚!!”
他被壁咚在了墙上。
白色领袖按着威震天的两肩,对面前的银色机子怒目而视。威震天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却没有主动开口解释。
“不狡辩吗?”耀天威问。
在功能主义宇宙的战争期间,威震天有无数次可以动用暴力来解决麻烦的机会。可他没有,他总是试图只用自己的指挥能力和医术摆平局面。
有时候,他成功了,于是他们的联盟险之又险地摆脱了委员会的追剿。
也有时候,他失败了,于是有人为此付出了代价。
有的人受了伤,有的人死了。威震天能治好大部分伤者,却对死亡的那一部分无能为力。每当这样的情况发生,银色机子就会对着逝者的机体沉默许久,看上去分外痛苦。
当时耀天威是怎么说的来着?
噢,对,他说“这又不是你的错”。
……呵,渣的。
这他渣全都是威震天的错!
“……为什么?”白色领袖的语气里带上了从未有过的悲伤,那双蓝色光学镜深深映入威震天的视觉电路里,其中蕴含的感情让威震天心痛,“你还在以指挥官自居吗?这又是你的另一个计划吗?我们所有人……连我都是你的棋子吗?”
如果威震天真的不擅长战斗,那么他就不会在与镇天枢的角斗中表现出对应的实力。可如果他拥有足够的身手并愿意向镇天枢展露它们,那么……那些因为威震天不愿意出手而死去的人又算什么呢?
这一切都只是威震天长久以来编撰的谎言吗?
威震天又感到头疼了。
“……不,新星,”威震天想要去触摸耀天威因为愤怒而张开的翅膀,就像以前那样安抚自家小领袖的情绪,可那对漂亮的翅膀收紧了些,离开了他能碰到的范围,“不是这样的。”
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威震天想。
但既然决定在这个宇宙生活下去,他终归是要向耀天威坦白一切的。
……那就现在吧。
银色机子坦白了自己的过去。
威震天曾是赛博坦黄金年代里备受压迫的底层矿工,他不愿意一辈子在暗无天日的矿井里凭借微薄的工资度日,于是他万年如一日地抽出难得的空余时间,自学了那些只有高贵的学者才会花时间去钻研的文学。他写了一些诗,写了一些抨击时事的文章,期待着能引起掌权者的注意——他的确让人注意到了,可那些身居高位的机子非但没有改正错误,而且还把他发配到更偏远的矿井,后来又试图让脑单元外科医生“纠正他错误的思想”、改变他的人格,甚至还派了杀手想要把他干掉。
他们每次都没有完全成功,却实打实地伤害到了威震天。那些刻骨铭心的绝望改变了他,他放弃了和平主义的天真思想,开始崇尚暴力。后来他创建了霸天虎,掀起了持续四百万年的战争,让无数赛博坦人和其他文明化为乌有。他开始沉溺于力量带来的权力和征服感中,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理想。
四百万年后,他幡然醒悟,可当他回望这四百万年来的一切时,他只看到了无数死去的文明。铁判的花海彰显着他的累累罪行,他耗尽了所有勇气才决定用余生去赎罪,而不是当场自裁。
然后他来到了功能主义宇宙。他把在这儿进行的斗争看作是赎罪的一部分,他愿意付出一切——包括生命——来拯救这颗星球上的人民,可无论如何,他再也不会成为过去那个崇尚力量的暴君了。
他不能动用武力。过去的暴君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只要打开了就难以再关上。
“最后……我来到了这里。你想象不到我有多惊喜,新星,这儿的矿工拥有和其他人同等的权利,所有人都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不是任凭那些权贵随意安排。我想起了最初的时候……在我生命里一开始的那几千年,我只是想要多看看地上的太阳,想让大家都像街上那些涂装崭新的机子一样能有空享受享受生活而已。”威震天说,“我感到了久违的平静,在这里,我不会因为一个霸天虎标志或者一次暴力行动而变回曾经的那个暴君。在这样的赛博坦,他已经没有半点儿存在的必要了。”
耀天威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只是默默放松了翅膀。
威震天伸出手,轻易就抓住了它。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手上的力气,沿着那些会让一个机子感到放松的零件接缝处细细抚摸。耀天威很快就置换出一口气,放松机体,虚虚倚靠在了威震天的胸甲上。
“……你以前一定没给机体装过翅膀,”突然,耀天威没头没尾地说,“或者,你有翅膀的时候一定没好好放松过。”
威震天:?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等威震天反应过来,耀天威就屈起膝盖,用膝关节撞上了威震天的腿弯。没设防的银色机子被放倒在地,白色领袖趁机跨坐上来,翅膀向两侧舒展开,遮蔽了室内的光源。
威震天躺在地上冷静分析。
“我猜,”他说,“那些所谓能让你放松的部位其实还有其他效果?”
“答对了,”耀天威懒洋洋地撑起机体,然后放任自己落下来,他的对接面板不轻不重地撞在威震天的小腹上,撞击声有些沉闷,金属外壳之下的空间似乎掺了些液体,“你猜我打算干什么呢?”
“……你还在磨合期,”威震天试图劝说,“你应该等到明天的。”
耀天威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刚好能拿到足够让镇天枢杀了你的把柄,而且这一切可是你挑起来的,”年轻的领袖说,声音有些沙哑,“反正我不亏。”
威震天:“……”
……彳亍。
在做好被镇天枢打死的准备以后,威震天拆了耀天威。
可怜的老父亲镇天枢对此一无所知。
油罐车待在巨无霸格兰里,一边补习这三千年里各项事务的细节,一边等着威震天上门。
八点整,威震天跟耀天威结伴来了。
镇天枢对此有些吃惊。
他以为威震天会支开耀天威的。
看来铁桶头还挺信任耀天威嘛,这倒是比镇天枢想象中要可靠一些。
很快,镇天枢察觉到了异常。
耀天威行走的步伐好像不太稳定,两只脚接触地面的时间长短不一,作为一个战士,这可不常见。
“……受伤了?”镇天枢问。
“摔了一跤,”耀天威回答,“没什么。”
镇天枢仔细观察,发现耀天威的机体表面确实有补过漆的痕迹,大概是摔倒磕了漆以后重新补上的。这可以理解,毕竟孩子在外边待了太久,回来时难免会延续幼生体时期的动作习惯,不小心磕了碰了也不奇怪。
反观威震天,他对这次见面倒是非常重视——他全身都做了快速上漆和抛光打蜡,想必是为了弥补先前在角斗场上的表现不足。
镇天枢稍显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对拱了自家小白菜的铁桶头表现出几分欣赏。
威震天欲言又止,最终憋了回去。-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