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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震荡波议员正独自坐在方舟一号纪念公园的长椅上。
这儿不是一个好地方。
与其他机子不同,他知道历史掩埋下的真相——方舟一号并不是怀着友好交流的目的出发的,它实际上是属于镇天威的海盗船,它是侵略的象征。
与此同时,这公园的长椅还有条腿是坏的。
公园旁有一家油吧,可惜招牌挂了好几万年,却从未营业过。
这一切很相配。
侵略者的纪念公园、破椅子、废弃的店面,它们破败,却又理所应当,最适合发疯到想要连同死亡宇宙一起侵略的镇天威本人。
很久以前,当方舟一号的信号彻底消失在死亡宇宙时,震荡波开了一瓶在当时尚且珍贵的能量香槟。
时至今日,震荡波依旧想要开香槟。
如果可以,他希望原因是“最为黑暗腐败的、互相勾结的议长普罗透斯和领袖御天敌倒台啦,开香槟咯!”
出于自己无休止的怜悯和同理心,震荡波议员想让被压迫许久的底层人民稍微喘口气。
这很难。
万幸,他拥有一位行动能力强大的朋友。
红色卡车姗姗来迟,相比常年社交疏于锻炼的柔弱议员,重卡有着强大的机体和与他一样热忱的心。
“抱歉,”红卡车说,即便是在道歉,他依旧显得强势而有压迫感,“某些罪犯实在喜欢兜风,我稍微陪他们玩儿了一下。”
震荡波知道,这里的“玩儿”很不简单。
“玩儿”介于吓破罪犯的胆儿和失手干掉罪犯之间,可难把握力道了。
“放下你的借口吧,派克斯,迟到就是迟到。”震荡波议员露出一个微笑,“我理应要点儿补偿。”
红色重卡,也就是奥利安·派克斯,转头看向议员。他能看到对方蓝色光镜中的狡黠和隐隐的期待,它们掩去了议员对赛博坦未来的担心,就好像他们见面仅仅是一场甜蜜的约会一样。
议员隔三差五就要换个涂装颜色。他今天的主色是清新的翠绿,这让他完全不像一个忙于政治周旋的大人物。
“你确定吗?”奥利安·派克斯问,“就我所知,你最近被盯得很紧。”
“噢,那个啊,我今早刚解决。”议员撇了撇嘴,“那群恶心的虫子可烦人了。”
“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红色卡车耸了耸肩,“你处理“小尾巴”的技巧可真烂,这直接导致我在来之前多花了两循环分。”
“派克斯,我当然知道你会处理那些剩下的,毕竟我可不擅长这个。”震荡波议员故作不耐烦地轻哼一声,显得有些傲娇,“不然我要你何用呢?”
“听起来,”重卡略一思考,配合地装出一副失落样儿,“我好像没什么用。”
“嗯,很有自知之明——那么,没用的奥利安·派克斯,”议员任性地勾起嘴角,“我命令你今天放下工作,好好扮演一个恋人!”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权利?”
“你有吗?”
红色卡车在口罩下露出一个微笑。
“我可不敢有。”
……
震荡波被天启演了。
大白机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装死,即便震荡波没有感情,他也想把对方捞起来狠狠揍一顿。
在“一拳揍翻末日天启”的通天晓身后,两派首领姗姗来迟。擎天柱依旧是那个一言不合就炸门的暴躁领袖,威震天仍然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暴君。
在场的机没一个是好东西。
某个装死的更不是个东西。
微妙地,震荡波感受到了一丝类似于“伤感”的情绪。
再过不久,一切都将会彻底消失。无论是过去那个极富同情心的参议员,还是现在失去感情只剩逻辑的震荡波,抑或是震荡波议员一生的挚爱……任何事物都无法幸免。
除了某个装死的。
天启的家乡是一个更为单纯的宇宙。那儿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也没有这么多悲剧和战争。他将会回到家乡,作为两个宇宙毁灭的见证者,作为一道警钟,也作为一个希望、一个寄托。
“看来,你们已经找到了天启的弱点。”震荡波看了一眼地上的白色“尸体”,然后反手按下身边实验台上的按钮,顷刻间,紫色能量护盾把他完全保护在了其中,“可惜,这无济于事。”
“我不这么认为。”威震天说。
霸天虎首领启动了融合炮。
“轰——”
厚重的紫色光束把震荡波笼罩在其中,片刻后,光芒和炮火散去,震荡波依旧待在防护罩中,毫发无损。
“任何挣扎都无济于事。”震荡波耐心解释,“我已经把自己设置为了奇点——宇宙将会无限向我坍缩,直到万物毁灭。”
威震天沉默了下来。
他正在思索对策。
原本,他和擎天柱的行动会困难重重。威震天知道,天启刚才完全有可能不顾大局地动手,跟他们上演一出“父辞子笑”。
然而,这样的困难被一句“带上通天晓”给抵消了。
出主意的机是天灾。
小机崽子的异世界同位体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无论是馊主意损主意,只要有用,那就是好主意。
【声波,】威震天在内线悄悄联系了情报官,【我需要联系天灾,寻光号的天灾。】
与此同时,先前沉默不语的擎天柱终于有了动作。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汽车人领袖问,他的声音古井无波,没有那传闻中消失了四百万年的爱,也没有末日将近的紧张感。
声波把威震天的内线频道转接到了天灾的频率上。
【威震天?】天灾问,他极力装作沉稳,可还是有细微的紧张泄露了出来。
这是天灾,另一个天灾。
他拥有跟威震天熟知的天灾截然相反的性格,但他依旧是威震天的孩子。
威震天把自己音频接收器的信号与内线通话相连,让这个乖巧些的孩子听到现场的发展。
“我以为你会用长篇大论来做些无用的劝说,”震荡波躲在防护罩里,也许有些期待,也许有些遗憾,但这些情绪已经不属于他了,“不吗?”
“毕竟我们已经做了四百万年的陌路人,自从你第一次顶着那颗六边形脑袋,让我别再去找你……”擎天柱反问,语气依旧平稳如初,“到现在,是有些生分了。”
擎天柱的发言在某种程度上刺痛了震荡波。
可惜,如今的震荡波已经失去了那些情绪上的痛感,他只能感受到一阵空虚,就好像宇宙已经毁灭了一样。
【有主意吗?】威震天问。
【唔……事实上,不需要多余的主意,】天灾听起来有些为难,【我已经给出了所有建议了。】
威震天有些疑惑。
【……所有建议?】
【放宽心,威震天。你只需要顺着直觉去做,天启会处理其他问题的。】
天灾说完了所有自己想说的,然后就陷入了沉默。他似乎很想结束这场对话,却始终没有挂断通讯。
他好像……不敢挂威震天的电话。
这个事实让威震天有些新奇。
天灾竟然不敢挂他的电话!
威震天已经做好蓄能准备的油压迟迟无法迎来高峰,比起庆幸,他更感到怪异,就像准备打喷嚏却没能打出来一样。
……啧!
出于某种报复心理,威震天也没有挂电话。
实验室内,震荡波和擎天柱的对话仍未停止。
“哦,看来你放弃了,”震荡波说,“你不是我的对手。”
“如果你还是那位充满人情味的震荡波、那位会开怀大笑、会抨击不公的震荡波……我想,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擎天柱一字一顿地说,他的语调依旧是平静的,好像其中的苦涩早被时间冲刷殆尽了似的,“那位震荡波——我的震荡波死了,在元老院把剪刀伸进他的脑模块、把他的人格裁剪成另一副模样的时候……他死在了实验台上,手术刀一动,一切就此终结。”
震荡波没有说话。
于是擎天柱继续发言。
“奥利安·派克斯则失血而亡,一滴一滴,缓慢地死去了。”擎天柱的语气多了一分淡然,仿佛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千百次战役,千百次过失,从放任他的挚爱赴死开始,到致使每一颗火种的熄灭……他被埋葬了许久,又被强挖出来,只为了一件事。”
汽车人领袖定定地看着震荡波,他的神情显露出些微的疲惫,却马上变回了往日可靠的模样。
“我想,有些事已经被铭刻在了火种深处,即便回归了火种源也无法解脱。”
擎天柱依旧显得很是平静,无端地,这份平静此刻让震荡波切实地感受到了刺痛。
红色卡车再次开了口,这一回,他的语气终于带上了感情。
那是一种怅惘,一种悲凉,一种终将被带入坟墓的遗憾,一种在重重责任下无声消陨的痛楚。
“……我记得你的脸。”-content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