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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想到薄朔雪犹不满足,方才这一番只能算作热身,他浑身力气才將將蒸出些热度,薄衫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饱满紧实的弧度。
男子射箭的姿势是最优美的,挽弓之时宽阔肩膀拉得更开,臂膀、腰际、修长大腿的肌肉都收紧,显出满分的力量感,以及强大不屈的气势。
总之,是与那什麽可怜,什麽可爱,毫无干係。
空中传来振翅声响,薄朔雪看也不看,回首取出三根箭矢,搭上弓弦,举头朝向空中。
唰然声响过后,三只白鸟齐齐落地,每一只都被羽箭从眼中对穿而过。
薄朔雪又冷哼一声。
下一回,若长公主再对他口出妄言,他只能到长公主面前去举青铜鼎了。
不举满一百下他都不是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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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慈宫,一队近卫兵抬著一口倒掛的大鍾,朝后院快步移动。
到了封闭小院裏,才將那大鍾挪开,裏边儿竟藏了一个人。
那人身形瘦小,一身太监服,正是灯宵宫的小德子。
小德子被闷在鍾裏,出了一脑门热汗,赶紧拿手帕擦擦干净。过不多时,台阶下缓缓挪来一双镶金绣履,小德子赶紧弯腰迎了上去,给人请安。
“皇太妃万福。”
皇太妃扫了他一眼,叫人起身,悠哉坐在了宽大藤椅上。
小德子知趣地附耳过去,在皇太妃耳边小声这般那般地稟报一通。
说完了,小德子又恭谨地移开脚步,跪在一旁候话。
皇太妃沉吟了少许,继而慢慢笑出声来。
“这薄小侯爷,倒是听话得很。”
小德子赔笑道:“是,小侯爷看著像是个心慈天真的。好几次,宫人受了欺负,朝他诉苦,他便上赶著去阻止那长公主。”
皇太妃捻著佛珠,慢悠悠地没有言语。
“心慈之人,就如太妃一般,最爱悬壶济世。”小德子覷著脸色拍了个马屁,快速说道,“奴婢趁著时机,在侯爷面前一通哭求,將他视作再世父母,想必侯爷也会有所感怀,视奴婢也亲厚些。”
皇太妃短促地笑了下:“你倒是机灵。”
无论是谁,对於自己施过恩的人,总是会少些戒心,这是人性的通病。
小德子嘿嘿笑:“不机灵,怎能为太妃做事。只是,奴才还有一事担忧。”
“怎麽?”
“这小侯爷,日日同长公主待在一处,若是长此以往,会不会当真受了那长公主的引/诱,同她生了情愫?”
皇太妃瞄了小德子一眼,眼尾的皱纹如同细密的针脚,那目光看不出是什麽意味,只將小德子看得越发惴惴。
“你觉得,郁灯泠待他如何?”
“这……”小德子思索了一番,“长公主极恶不仁,但对薄小侯爷,却诸多忍让,想必是把侯爷当做宝贝也似。”
皇太妃却像是听见了什麽笑话似的,笑得肩膀都抖动了起来。
“她?她是个怪物,是不懂得如何爱人的。”
手中拨弄著佛珠,面上亦是一脸虔诚,皇太妃篤定道:“她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任何人的真心。”
皇太妃深深呼吸,此时颇为愉悦,便好心指点了几句这小太监。
“听你方才敘述的一言一行,薄小侯爷大约是將她视作了玩伴,毕竟被囚在这宫中,郁灯泠是唯一与他年纪相仿、地位相当之人。他年轻,无所畏惧,对郁灯泠也是好奇大过於畏惧,因而才会显得亲近。”
“但这种亲近,离欢喜还差得很远。”
“更何况,他虽然承袭了薄家的爵位,但……”
说著,皇太妃顿住,眯了眯眼,没再往下说。
皇太妃摆摆手道,“只要他不出来碍事,便不用太在意,继续盯著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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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膳时分,还在沉迷锻炼的薄小侯爷就被请回了衣香园。
他仍旧记得之前长公主同他开的玩笑,没好气地重新沐浴换了身衣服,见到郁灯泠时,她面前果然又摆了两张方桌。
一张是长公主殿下的御用小桌,一张是给他的。
跟早膳一样。
薄小侯爷的“陪膳”仿佛成了日常的习惯,只因殿下近期仅有的两次好好用膳,都是有薄小侯爷陪侍在侧。
薄朔雪表示他不习惯。
可是殿下有令,不习惯也得习惯。
薄朔雪抿著唇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被迫在小桌边坐了下来。
他在长公主面前坐姿笔挺,肩膀极力展开,胸膛挺起,肌肉隱隱可见。
宫女分两列进来,將菜碟分別放好,摆了两张一模一样的桌子。
薄朔雪静坐半晌,不动。
郁灯泠拿著筷子,也不动。
宫人无人敢催促,殿內一片静悄悄的。
直到郁灯泠坐著无聊,握著筷子开始拨弄碗裏的鱼肉片,就是不吃。
薄朔雪见了,忍不住劝道:“不要玩弄食物。”
郁灯泠斜斜瞥他一眼。
“你也不想吃。”
言下之意便是,半斤八两,別教训我。
薄朔雪憋红了耳根,终於没忍住,小声说。
“不是不想吃。”
“什麽?”郁灯泠没听清楚。
薄朔雪偏过头,咳了两声,有些尷尬,但不得不坦白。
“不是不吃。只是这些,分量有些太少。”
这麽点,喂猫吗。
“少?”郁灯泠重复了一句。
她沉吟一会儿,端起自己的碗,就要往薄朔雪的桌子上放。
薄朔雪连忙伸手拦住:“殿下,你就算把你那张桌子抬给我,我也……”
吃不够。
让他与殿下用同样的膳食,简直是与逼人吃鸟食无异。
果然他並不適合陪膳。
薄朔雪迫不及待起身想要离开:“我不能跟殿下享用同样的膳食,还是回去自己……”
“来人。”郁灯泠朝外面唤道,“加菜。”
薄朔雪一僵,显然是没料到。
这位殿下,分明有著特殊癖好,喜欢对称的事物,接受不了两张桌子不一样的。
她这是,又为他退让了一次?
就真的这麽离不开他麽。
薄朔雪喉结微微滚动,偏头看著郁灯泠毛绒绒的发顶。
心想,到底是谁可怜,谁可爱。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第21章
玩具
虽然心有不愿,但薄朔雪还是留了下来。
毕竟,为了留他用膳,那般骄纵的长公主竟连自己的癖好都可以忍耐割舍,实在也是堪称煞费苦心。
她都那麽努力了,薄朔雪觉得,他身为臣子,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其实在哪裏吃饭对於薄朔雪来说当真无所谓。
他去沙场上历练时,甚至常常抱著锈跡斑斑的破铜碗在尘土飞扬的路边將就,並没有挑剔的习惯。
至於为何不愿,实则是因为,不想被长公主“看著”。
他甚至寧愿长公主顽劣,把挑食不吃的东西扔到他碗裏,也好过被长公主用那般戏謔的眼神看著,或是对他说些曖昧不明的话,又或是被她捉著手摸来摸去。
每每这时,薄朔雪都觉得骨头缝裏直痒,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甚至有种手脚发软的慌乱感,仿佛自己的所有举动都被长公主仔仔细细看著,品评著,还不晓得偷偷在心裏给他打了什麽样的等级。
他如今已经知晓,殿下对他的確是十分心喜,但殿下最好还是不要太过头了。
他有点承受不住。
为了不再被长公主捉住模仿打趣,薄朔雪已然下了决心,从今往后,必然要做到,食不言。
膳房依照著他这几日所用的菜式重新准备了一份上来,装米饭的碗用的是一个墨紫色的陶碗,堆得高高的,还冒出一个白白软软的尖。
长公主桌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碗,只不过那碗裏装的是骨头汤。
郁灯泠看看他的碗,又看看自己的。
挑了挑眉,郁灯泠微微开口,似是要说些什麽。
薄朔雪赶紧低头捧起碗,姿势优雅而快速地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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