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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069,记忆宫殿!令狐贤侄与岳侄女
崇文门裏大街,苏州胡同。
一座亭阁清幽,有池竹之美,聚山水之趣於一园,仿苏州园林风的大院裏。
慕容复坐在曲折回廊尽头的小亭中,伴著满园梅香,翻看著手上一本册子。
这是一册记载了嵩山剑法招式的图谱。
此图谱当然不是嵩山派送来的,而是进京送年货的陈武捎来的。
仲秋时,留守百胜山庄的李林,抓住了“九曲剑”鍾镇等多名嵩山派高手,但除了鍾镇本人是嵩山正宗,其他都只是嵩山派招揽的旁支杂係。
即便如此,李林也以比武切磋为名,安排百胜山庄高手轮番上场,自己也时不时下场,榨干了鍾镇一身的剑法招式,绘制成图谱,请陈武带来京师呈给慕容复。
收到这册嵩山派剑招图谱之后,慕容复也飞鸽传讯百胜山庄,叫李林把鍾镇等人放走,权当给左冷禪的“回礼”了。
虽然李林等人只是榨出了嵩山剑法的招式,至於內功心法,不可能只看招式推演出来,但对慕容复来说,知道招式也就足够了。
以他的武学素养,只需知道招式,演练精熟之后,自能推演出每招每式的发劲诀窍,以及剑招轻重快慢、虚实变化之间的精髓。
虽然和嵩山派的正宗剑招运转法门可能会有所不同,但说不定他推演的发劲诀窍、招式变化更加精髓呢?
功夫都是人创的。
慕容复这一世,已经有了极丰富的创功经验,又有百家武学打底,站在巨人们的肩膀上,他自信在剑术方面,也能创出更强的剑法。
总之,这十七路嵩山剑法,如今就是慕容复和百胜门的武学底蕴了。
要说慕容复对这世界兵器技术最满意的一点,那就是大部分技术,都不需要內力参与。
各种杀招绝招,即使內力平平,也可施展出来,发挥威力。
这无疑更適合百胜门。
百胜门弟子大多不修內功,但劲力够强。精妙招法在百胜门弟子们手上,威力可並不比內力高手们施展出来弱多少。
可惜百胜门弟子都不爱用剑……
將剑招图谱从头到尾翻看一遍,慕容复合上册子,闭上双眼。
再睁眼时,他已出现在一座巨大的室內练功场中。
练功场四周的兵器架上,摆放著各种兵器,刀枪剑戟、鉤叉鞭鐧、锤棍槊矛……应有尽有。
此地当然不是现实。
而是慕容复以修者强大的灵识,在自己识海之中,构筑的“记忆宫殿”。
这座练功场,只是“记忆宫殿”当中的一层,储存著他所精通的百家武学。
此刻。
慕容复意念一动,旁边一座兵器架上,立刻应他所想,出现了一口嵩山派形制的重剑。
慕容复抬手一抓,那重剑便落到他手中。
他手持重剑,一招一式,演练嵩山剑法。
初时剑招生涩,有时一招练到一半,还会停下来,仔细琢磨一番发劲与变化的诀窍。
后来便渐渐纯熟,嵩山剑法那堂皇正大、势大力沉,如长枪大戟沙场交兵的气势,也渐渐出现在他手中的重剑之上。
当剑招演练至变化自如,轻重快慢隨心所欲,慕容复意念又是一动,对面凭空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手持一口三尺青锋,以慕容家传剑法向他攻来。
慕容复以嵩山剑法与之拆招对练。
初始不过十来招,就会被那模糊身影挑飞重剑。接著便可撑上二十来招、三十来招。
隨著一次次失败,慕容复对嵩山剑法的精髓掌握地愈加精纯,各种要诀、破绽亦都洞悉於心。
最后。
慕容复脚踏玄奇步伐,手中重剑如长枪突击一般连环击刺,一剑紧似一剑,一剑重过一剑。
灼目剑光好似冷电寒芒,一道剑光尚未消逝,另一道剑光又已暴起,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层叠交织,像是军阵之中齐刺的排枪,排山倒海一般逼得对面人影连连后退。
鐺鐺鐺鐺……
打铁一般的金铁交击声中,对面人影连连后退,但仍能以铜墙铁壁般的守势,连续挡下慕容复上百记重剑突刺。
但那人影武功技法虽顶得住慕容复的强攻,可手中那口普通形制的三尺剑却渐渐不支,终於鐺地一声,被慕容复重剑凿成两截。
重剑再无阻碍,噗地一声,刺入人影胸膛。
人影霎时化为青烟,消散无踪。
这当然並不是说嵩山剑法,就强过了慕容龙城亲创剑法。
只是施展自己理解的嵩山剑法的慕容复,单论武功的话,哪怕如今还未修出內力,也已经比对面那从记忆裏提取出来的,多年以前的自己更加强大罢了。
仔细回味了一阵刚才的交锋,慕容复念头一动,对面又出现一道模糊的人影,手持特大号雁翎刀,以“绝空刀法”与他对攻……
斗得正激烈时。
记忆宫殿裏,忽响起慕容英的声音:
“大哥……”
记忆宫殿裏的慕容复双眼一闭一睁,便又回到现实,仍是端坐在那小亭之中,亭外仍是大雪之中,愈显娇艳清香的丛丛梅花。
而不远处,曲折回廊之中,慕容英正快步行来。
腊月初,慕容英从江南回京。
但他並非是来赶考的
他太年轻,明年才满十六岁,这年纪参加会试非常吃亏,即使才学足够,也很大概率因年龄遭主考官“打磨”——玉不琢不成器嘛,少年得誌,气势太盛,进了官场会吃大亏的。
要知道,大明开国至今,最年轻的进士,乃是成化年间,十六岁的江西庐陵人王臣,但只是三榜同进士出身而已。
有句话怎麽说来著?
同进士,不同进士;如夫人,不如夫人。
把“同进士”跟“如夫人”对比,可见三榜的同进士,地位该是何等尷尬。
所以慕容英打算参加下一届会试,那时他也十八岁了,参加会试刚刚好。
“何事?”慕容复看著慕容英,问道。
“大哥。”慕容英来到亭中,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有两个华山派的弟子登门拜访。”
“华山弟子?”慕容复有些意外地说道:“他们叫什麽?怎麽找过来的?”
慕容英笑道:
“一个叫令狐冲,说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另一个叫岳灵珊,说是华山掌门的独女。他们昨天抵京,今天打听到浙省会馆,又去浙省会馆打听父亲。
“会馆的人听他们是陕省口音,本还有些怀疑,不过瞧两人都是青年男女,模样也生得周正,听其谈吐,也像是读过书的样子,又听他们说,他们的师父是秀才出身,还与百胜门主有旧,便遣人带他们来找我们家了。”
慕容复神情古怪:
“令狐冲、岳灵珊……罢了,带他们去前堂小厅,我亲自见见他们。”
转去书房,叫上正在读书练字的曲非烟,带她去了前堂厅中,坐了一会儿,慕容英便带著令狐冲、岳灵珊进来。
见到慕容复,曾在刘府亲眼见过他大展神威的二人,都本能地拘谨起来,恭恭敬敬地对著慕容复深深一揖,口称:“拜见慕门主。”
他们现在当然知道,慕门主本姓“慕容”,但人家是文官家的公子,行走江湖,与江湖人来往,当然不可能用本名本姓,因此也就继续叫他“慕门主”。
慕容复微微一笑:
“不必拘谨,都坐吧。”
待二人坐下,慕容复又叫曲非烟给二人看茶,请二人喝口茶润了润嗓子,问道:
“令狐贤侄、岳侄女,岳掌门遣你师兄妹上京,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复这一世的年纪,比令狐冲还小,可他这声贤侄、侄女叫得极其自然,而令狐冲和岳灵珊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並没觉著有任何不妥。
没办法,他们可是亲眼见过慕容复神威的,又知他与岳不群平辈论交,潜意识裏,早將慕容复的江湖地位,看作了至少能与左冷禪平起平坐的大人物。
在这样的江湖大佬面前,他们当然就只是小辈。
“父亲叫我们上京,是有事情想向慕门主请教。”
岳灵珊取出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写给慕门主的信。”
曲非烟过去接过信,拆开火封,呈给慕容复。
慕容复取出信纸,展开来阅览一番,眼中浮出一抹笑意:
“原来如此……”
岳不群这信裏,除了客气问好,以及感激慕门主指点迷津之外,还自陈將要参加两年后的陕省乡试,因多年未曾参加科举,不知当今科举形势,故而厚顏向慕门主请教一二。
之后又说大弟子令狐冲、女儿岳灵珊武功皆不成器,恳请慕门主能稍微指点一二。
信件最后还附上了一份礼单,乃是来自关外辽东的老山参、东珠、貂皮等珍货,还有能斩金削铁的龙泉宝剑“碧水剑”一口,赠予慕英芸小姐。
碧水剑?
慕容复知道倚天剑、屠龙刀、玄铁重剑、打狗棒这些鼎鼎大名的兵器,但还真不记得,是否有这麽一口能够斩金削铁的“碧水剑”。
不过既是一口有名字的宝剑,並且还是岳不群这一派掌门送出来的,应该也差不到哪裏去,当下对令狐冲、岳灵珊笑著说道:
“岳掌门的意思,我已知晓。两位贤侄不妨在敝府住下,等来年开春,再携我回信返回华山。”
令狐冲、岳灵珊略一迟疑:“这……”
慕容复笑道:“天寒地冻,大雪连天,路途多有不便。岳掌门这时节派你们进京,应该已经做好了过年时,你们回不去的准备。且先住下,过完年再说。”
说完,也不容二人反对,示意曲非烟给他们安排客房。
二人下去后,慕容英又將他俩自华山一路背来的两口箱子提进来,其中一口箱子上,还放著一口三尺长剑。
慕容英拿起长剑,拔剑出鞘,见此剑轻盈狭长,锋刃如霜,寒光凛冽,不禁讚道:
“好剑!方才那位岳灵珊將剑放下时,眼中满是不舍,看来她也极喜爱这口剑。”
慕容复笑道:“去兵器库取一口镔铁剑,回赠给她就是。”
慕容英又道:“大哥,虽然江湖人都不拘小节,但岳不群既是个读书人……怎会派女儿出远门送礼?”
慕容复轻笑一声,语气微妙:“这我就不知道了……”
……
在客房安顿下来后,令狐冲又去找小师妹,见岳灵珊坐在一座亭子裏,看著与白雪相映的满园梅花,神情隱隱有些黯然,上前宽慰道:
“小师妹,別伤心了,不就是一口剑麽?以后师哥给伱找一把更好的。”
他知道,师父三年前就得了那口“碧水剑”,小师妹一见之下爱不释手,可求了几次,师父就是不给,本来说好等她十八岁生日时,作礼物送给她的,可没想到,居然赠给了那跟华山弟子们有过一次小冲突的慕英芸……
令狐冲也不敢在心裏腹誹师父,只能言语宽慰小师妹,同时寻思著上哪儿给她弄一口好剑。
这时。
在这漫天大雪之中,仍只穿著一身单薄士子服的慕容英,提著一口长剑走了过来。
“令狐兄,岳姑娘。”
高大挺拔,俊朗如玉的慕容英面含微笑,招呼一声,將那口鯊皮长剑递给岳灵珊:
“这是大哥代小妹赠给岳姑娘的回礼,虽比不上那碧水剑,但也算是一口好剑。”
岳灵珊瞥了慕容英一眼,被他笑容晃了一下,脸颊隱隱浮出一抹红晕,不敢直视地低下头去,双手接过长剑,轻声道:
“多谢二公子。”
其实慕容复兄弟两个,都是一般的俊朗瀟洒,丰神如玉,但慕容复给人的压迫感太强了。
曲非烟年纪小,性子野,天不怕地不怕的,见过长得好看又威武如神的慕容复之后,只一门心思爱慕他。
可岳灵珊和令狐冲面对慕容复时,哪怕他收敛气息,笑容亲切,言语温文,一副人畜无害的文雅书生模样,二人也只觉仿佛面对著一座高不攀的大山,那无边的压力,令他们隨时都提心吊胆神经紧绷,只觉与之相处地稍久一点,便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倒是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一言一笑,都令人如沐春风,心情自然放松。
慕容英笑了笑:
“不必拘礼。我的江湖名叫做慕应雄,你们年纪都比我大,就我应雄就好。”
两人都道不敢,慕容英也不强求,笑道:
“令狐兄乃华山掌门大弟子,剑法想来很出色了?在下不才,也学过几手剑法,却鲜少与人交手试剑,不明白自己剑术究竟如何。不知令狐兄可否赐教一二?”
“这个……”
令狐冲本想婉拒,可转念一想,在浙省会馆时,好像听说过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乃是浙省今科乡试的解元……
此前听师父说过,浙省科举简直就是神仙打架。在那种地方,都能考上全省第一,这位慕容家的二公子,应该没多少时间练武吧?
那位慕英芸小姐武功剑术是很厉害,可她一个女孩,又不需要读书,当然有足够的时间修炼內力、剑术。而这位“慕应雄”,即便是慕英芸的兄长,按理来说,武功剑术应该远远不及其妹。
当下令狐冲略一犹豫,便笑著点头:
“二公子不吝赐教,令狐冲喜不自胜。请!”
当下二人去到梅园空地之中,有家仆送来两口木剑,二人各持一剑,准备开始比剑。
岳灵珊先拔出慕容英送来的那口长剑看了一下,见此剑轻盈狭长,正是適合华山剑法的轻剑,且剑身纹理好似芝麻雪花,卖相极佳,锋刃也寒气逼人,极之锋锐,赫然是一口上好的镔铁宝剑,眉眼之间,顿时浮出一抹浅浅笑意,不觉又抬眼悄悄瞥了慕容英一眼。
此剑虽是慕容复回赠的礼物,但慕容复在岳灵珊心目中,乃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远不及慕容英隨和可亲,加上剑又是慕容英送来的,她这感激,便自然落到了慕容英身上。
这时,梅林空地中的慕容英与令狐冲,已经开始交手比剑。
岳不群教授剑术异常死板,每招每式姿势都要一丝不差,稍有误差,就要严辞嗬斥。
也亏得令狐冲资质出眾,不然就岳不群那教徒弟的水平,再好的良材美质,也要被教成废材。
话说回来,岳不群这种死板的教授方式,也可能与他乃是主修內力的“气宗”有关——修內力,可不就是要严苛死板吗?
內力运行的经脉路径,敢灵活变通一下试试?不死也得重伤。
岳不群虽然有著灵活的道德底线,和擅於变通的手腕,但练了一辈子內功,在武功方面的死板,怕是已经深入骨髓,教招式都不知道需要量材施教、隨机应变了。
当然,岳不群这种教授方式,还是有值得肯定之处,那就是基础非常扎实。
原本的世界线中,令狐冲能那麽快地领悟招式变化的精髓,之后更是很快就学成了独孤九剑,也正是因他有著极稳固扎实的剑术基础。
此刻。
慕容英已经与令狐冲比剑十几招,对令狐冲的水平就已经了然於胸:
这位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剑术基础扎实得很,可招式衔接变化方面,简直就是一塌糊涂,每招每式,都是固定模式,简直就跟做八股文章似的。
这种剑术……反正在慕容英眼裏,是毫无威胁的。
他甚至可以原地站桩,脚步不动,十招之內就缴下令狐冲的剑。
当然慕容英是真正的读书人,很懂礼貌,也很会照顾客人的心情。
令狐冲剑法一板一眼,慕容英也便一板一眼地与令狐冲拆招,打得那叫一个花团锦簇,精彩纷呈,直叫岳灵珊瞧得目不转睛,心下惊叹:
慕容家二公子的剑术,也很厉害呀!
虽然比他妹妹差了许多,但能跟大师兄打得有来有回,拆招上百不落下风,也堪称剑术高手了。更厉害的是,他今年似乎才十五岁,比自己还要小三岁呢……
不远处,给客人送茶点来的曲非烟端著托盘,暗自撇嘴:二公子这已经不是放水了,简直就是在放海。
在她看来,令狐冲的剑术,破绽实在太大,就算是她,也有把握在五十招內,缴了令狐冲的械——从初秋到深冬,在慕容复指点下苦练近两季,她如今的外炼武道,已然臻至暗劲。
剑术更是在慕容复严苛操练之下,日复一日地突飞猛进,已经能算是个小高手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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