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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家,小僧乃是姑苏慕容氏家主慕容博老先生好友,欲往参合庄拜祭老友!若知晓参合庄所在,不妨送我们一程,小僧必有重谢!”
当小舟荡开碧波,悠悠驶向岸边时,鳩摩智又扬声呼喊。
他是吐蕃国师,大轮明王,年纪也有四十多岁,但无论面对谁,都自称“小僧”,以示谦和。
当然实际作风又是另一回事了。
而阿碧听他呼喊,顿时轻咦一声,讶然道:
“那大和尚竟是老家主好友吗?他是来拜祭老家主的?”
慕容复轻笑道:
“也许吧。说不定呀,他还带来了诚意十足的祭品呢。”
说话间,他摘下脸上斗笠,起身盘坐船头,看向岸上四人。
四人当中,最惹眼的,自是鳩摩智。
他身著黄袍,脸上神彩飞扬,隱隱似有宝光流动,便如明珠宝玉,自然生辉,瞧著確是一副得道高僧气质,难怪能被吐蕃国主拜为国师。
鳩摩智身边的青衫少年,看上去十八九岁年纪,长相俊秀,气质温文,显然正是段誉。
至於另外两个穿孝服的,一个是器宇轩昂,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另一个是矮小瘦削,活像个癆病鬼的小老头儿。慕容复却不记得这两人是谁,只从他俩衣著猜测,这两个恐怕还真是来找慕容家寻仇的。
其实认真论起来,除了丐帮马大元之死跟慕容家无关,其他死在各自成名绝技之下的几个人,好像还真是被慕容家的人干掉的。
不出意料的话,杀人凶手应该正是慕容博。
一想到慕容博,慕容复心裏就好一阵膈应。
慕容博号称智计过人,其实就是个大聪明。但凡有点政治智慧,稍微懂点造反策略的人,又哪裏会想得出,利用武林人士纷爭,挑动两个大国战爭的这种天才主意?
想出这种神鬼奇谋也就罢了,之后慕容博又干什麽去了?
他诈死遁世,去少林寺偷学武功了!
还号称筹集造反资金,到处打劫。打劫也就罢了,还特麽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手段打劫,生怕別人不知道这是姑苏慕容干的。
一个立誌复国的人,不去学兵法韜略、治政练兵、天文地理……
诈死遁世、隱姓埋名二十多年,家也不要了,儿子也不教了,跑去偷学武功?
用慕容家的成名手段“暗中”打劫?把朋友搞得少少的,把敌人搞得多多的?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二十多年大好光阴,不种田不练兵,不经营人脉扩大影响,拉拢腐蚀大宋官吏,却隱姓埋名偷武学、劫银子……
读书考科举,乃至凭武功外加花钱谋个“押司”之类的小吏,在江湖上赚个“及时雨”之类的称号,都比这靠谱啊!
方向错了,努力越多,越像笑话。
总之对慕容博,慕容复心裏是半点敬意都欠奉——
莫说他並非原本的慕容复,就算是原本的慕容复,慕容博在他还是幼童时就诈死了,对其也没有教养之恩,属实不配为人父。
至於將来……
反正慕容复早已打定主意,慕容博人在哪裏,他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哪裏。
您老既然已经丟下老婆孩子,诈死遁世二十多年,那咱们就一如既往,永不相见吧!
以慕容复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哪怕慕容博就住他隔壁,也永远別想见他一面。
神思飘渺间,阿碧已划著小舟,靠近岸边。
本来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段誉,瞧见肌肤胜雪、俏媚可人的阿碧,顿时眼睛一亮,稍微有了点精神。
那两个穿孝服、神情怨愤的不明人士,也忍不住多看了阿碧两眼,眼中怨愤稍显紓缓。
唯鳩摩智眼中浑无半点色相,只合什一礼,对慕容复、阿碧说道:
“阿弥陀佛,小僧鳩摩智,欲往参合庄一行,却不知其所在,不知二位可否指点迷津?”
阿碧放下船桨,也不说话,乖巧俏立慕容复身后。
慕容复摘下斗笠,站起身来,还了一礼,笑吟吟说道:
“久闻大轮明王之名,在下慕容复,正是参合庄当代庄主,给大轮明王见礼了!”
听他自报姓名,那两个身著孝服的不明人士顿时神情一凝,一脸怨愤地紧盯著他,眼神之中满是恨意。
段誉也好奇地看著慕容复,心说这就是那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姑苏慕容?
怎看著不像武林中人,倒像个温文儒雅的世家士子?
鳩摩智则是面现惊喜:
“公子名叫慕容复?莫不是慕容博先生之子?”
慕容复忍著听到“慕容博”这个名字时的膈应,含笑頷首:“正是。”
“原来是慕容公子当面。”
鳩摩智又合什一礼,笑道:
“小僧苦寻参合庄良久,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让小僧得了机缘,遇见了慕容公子。实不相瞒,小僧此行,乃为践诺而来,还望慕容公子带小僧往参合庄一行,於慕容先生坟前拜祭。”
“践诺?”慕容复作讶然状:“不知大轮明王与先父有何前诺?竟有劳明王不远万裏,专程自吐蕃赶来姑苏?”
鳩摩智轻叹一声,眼中浮出追忆之色:
“小僧当年与慕容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下对大理天龙寺的‘六脉神剑’推崇倍至,深以未得拜观为憾。小僧远在吐蕃,消息闭塞,自与慕容先生別后,多年未通音讯,直至近日,方闻慕容先生竟已仙逝多年……
“知己早逝,小僧哀痛不已,为报知己,特往大理天龙寺討求‘六脉神剑’剑谱,擬將之焚化於慕容先生墓前,以为拜祭。没想到……天龙寺对小僧误解甚深,纵小僧以数门少林七十二绝技相酬,亦不愿借出剑谱,乃至將剑谱焚毁。
“好在天龙寺眾僧焚烧剑谱之前,已將剑谱给这位段施主阅读记下。小僧无奈之下,只得抓了这位施主,欲將之焚於慕容先生墓前,亦算是以剑谱相祭了。”
听了他这番话,阿碧不禁面现诧异,目露惊容,心中实在难以相信,这麽一位宝相庄严的大和尚,竟能若无其事地说出將一个大活人烧死作祭的话来。
那两个身著孝衣的不明人士,亦为之震惊动容,收回盯在慕容复身上的视线,不动声色挪开几步,与鳩摩智保持距离。
段誉则早知鳩摩智打算,苦笑道:
“大轮明王,您是举世闻名的高僧,怎可行此狠辣之事?哪还有半点佛门弟子的慈悲?”
慕容复却是知道,鳩摩智虽然贪欲太炽,对武功的执著贪婪强得惊人,行事也阴险狡诈、不择手段,却始终不开杀戒,占尽上风也不曾杀人,所谓“活烧段誉”的说法,不过是嚇唬他而已。
当然慕容复也不会揭破,只皱著眉头,反对道:
“活烧这位段公子?未免太过残忍了吧?”
段誉顿时大点其头:
“是极,慕容公子言之有理,烧我作祭,確实太过残忍,佛经有云……”
慕容复打断他话头:
“段公子不是已经记下六脉神剑剑谱了吗?不如这样,我有一门秘术,可以让人乖乖吐露机密,不如就由我对段公子施展此秘术,让他將剑谱默写出来?
“虽此术小有后患,一旦受了此术,轻则终生偏头痛,重则智慧有损,变得盲目痴愚,但只要能保段公子性命,想来他也是乐意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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