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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瑟瑟这晚有点沮丧。
睡觉前，金爸给女儿送了杯牛奶。
江瑟瑟喝过之后，有点不满，“爸，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喝点酒？”
金一松一怔，就笑了，“哦，要是成人了，不会问我能不能。家裏酒柜又没锁，你要直接去拿一瓶红酒上来，在你屋裏对窗望月，来个浅酌啥的，爸爸也不知道。”
闻言，江瑟瑟双肩一落，抱著一颗小海豚抱枕，声音娇气了三分。
“爸，你这是在教坏孩子吗？”
金一松吸了口气，坐了下来，伸手揉揉女儿的脑袋，道，“別告诉你妈。”
咦？咦咦？
父女两对视片刻，都笑起来。
隔日，江玉婷唤女儿唤了半晌，都没动静，进门一看。
女儿的飘窗上放著两个空酒瓶，红酒杯落在长毛地毯上。
床上空空如野。
人呢？
滚到窗下，被子裹得像个巨大的蛹，一动不动。
江玉婷失笑，想要將人挪回床上，没抱动，只得叫金一松来。
重新关上女儿的门时，江玉婷伸手拧了金一松一把，金一松夸张地“哎哟”大叫一声。
“老，老，老老婆！”
“叫那麽多老字，我有那麽老吗？”
此时，江玉婷脂粉未施，年近四十，保养得极好，有点表情纹，皮肤在自然光下极有光泽，弹性十足，丝毫不比女儿差。在岁月雕刻下，更为立体深刻，风情无限，神秘魅力十足。
她微微歪头，口气嗔中带娇。
金一松看得心头一悸，忙伸手揽住她柔软腰肢，低声將人哄下了楼。
临近午时，金家迎来了一批小客人。
正是头日江瑟瑟约好的李纱纱，还有两个奶奶和岳母带著两个小家伙。
李纱纱有点苦，“金老师，我也不想打扰的，可是昨天我和瑟瑟约好的，今天吃她亲手做的大餐。诺，我连礼物都带来了。她不可能食言啊！”
江玉婷看到金一松明显发怔的样子，就知道了。转身去端饮料时，丟下一句“看你干的好事儿”。
金一松咳嗽一声，忙將一群女人和小孙孙引入客厅，拿出玩具哄小家伙，一边给两老解释情况。避重就轻，虚实相切。
江玉婷端著点心出来时，就听金一松说，“我们也是今早才发现，那孩子屋裏多了两瓶酒，都喝光了。还是葡萄酒，你们都知道这酒后劲儿大，现在还醉床上。我和她妈才把她从地上搬到床上去。估计，下午才得醒。不过不当事儿，你们在这裏玩，想吃啥玩啥，都有。”
这个大忽悠！当年她还以为他是个不善表达、有些纯直的小画家，后来才发现这男人深藏一手八面玲瓏，想装楞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艺术家的固执，想忽悠人时，被忽悠的人还会对他道谢。
真真一个腹黑男。
……
江瑟瑟晚上又做了那个梦。
梦到自己依然在ICU裏躺著，身边隱隱约约听到父母交谈的声音。
有时候是母亲自惭，讲述多年来生活的心理路程。没有学历討生活的困难；行业潜规则的那些事儿；好不容易获得机会，被同行欺负辗压的心酸；获得观眾关注后，小心翼翼的经营名声和形象的不易……
有时候是父亲，他喜欢给她念诗，读书，讲故事。竟然有她曾经给儿女们买的外国畅销儿童读物，大绘本，还拿到她紧闭的双眼前给她看。他说，他觉得她能看到，感受到。
每一天，周而复始都如此。
她想，就是再铁石心肠的心，在这一天天，一时一分每一秒的相处裏，都会被感动的。她並不是铁石心肠，她知道自己的心其实比任何人都要软，都渴望一家团圆。
她想，这个前世的梦，难道是在告诉她，惜取眼前人吗？
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再难怪伤痛憎恨埋怨仇视，都不能改变。唯一可以期待，获得幸福和快乐的机会，都在未来，不，是眼下。
她应该醒过来吗？
醒来之后，她还是得面临同现世差不多的难题，担忧母亲因自己的存在而受人詬病，担心自己没学历没学业的老剩女身份，让画坛大师的父亲蒙羞，害怕失败的恋情让父母知道了，让他们伤心……
她真没用啊！
“瑟瑟，这次参与一个国际营救任务，我们救了一个小姑娘，大概和你当年离开母亲时差不多大。”
在她不安害怕担忧的时候，第三个声音出现了。
那是她现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翟律。
听到这个声音，她整个混乱纠结不安的心绪都被慢慢抚平了。
她很喜欢听他说话，他平时很少说，只对著她才会如此滔滔不绝。
“我们救下她时，她第一眼看到我们，就举起了双手，一直重复著一句话，我投降，別杀我，我想活命。我投降，別杀我，我想活命。”
他深吸了口气，微微垂下头，又立即抬起来，“我们说，我们是来救你的，我们不会杀你，你现在很安全。她一直在发抖，虽然我们表达了最大的善意。吃东西的时候，她也躺著我们，缩在小小的角落裏吃东西，偶时看向我们的眼神，全是警惕，戒备。”
“后来，当地的一个心理医生来与她接触，我们才知道了她的故事。”
“她的父亲在一个月前死於一场地方冲突。其实，他们父女两一直在逃难。他们整个国家硝烟不断，逃去哪裏都一样。她父亲想要带她出国，偷渡去一个没有死亡和战火的世界。她问我们，我们的国家是不是，没有战火，没有死人，没有流血……
当时，队员们都说不出话。她问这话的时候，表情木訥，语气平淡，让人感觉不到希望，像已经认命接受又一个，令人失望的答案。”
像，她流产后，一人躺在冰冷的小床裏，无人问津时，一遍遍想著如果爷爷还在就好了，如果妈妈没有离开就好了，如果她是有爸爸的孩子该多好啊！
“瑟瑟，我当时做了一个决定。大家都觉得，我太冲动了。我想，你大概能理解我。”
“我决定收养贝茜。加倍珍惜，上帝赐予的小生命。”
“瑟瑟，如果你还没有对这个世界失望，愿意醒来，我们一起扶养贝茜，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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