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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大哥……呜呜呜……”
江瑟瑟一清醒过来,便不自觉地抓紧了翟律的手,紧紧的,就像终於得救的人,痛哭失声。
那个梦境太真实了,就像她又重新经历了前世的十年一般,所有因为意外怀孕、流产和缀学造成的悲剧人生,一一浓缩在了她的脑海裏。
人们对痛苦难过的记忆,总是特別深刻,感觉也特別漫长难熬。
虽然此时醒过来了,知道那些都是梦,或者是前世记忆,江瑟瑟依然难以释怀,恐惧,焦虑,当一看到令她无比依赖的翟律时,所有的忧惧变成了无限的委屈,一下子都宣泄出来了。
“瑟瑟,別怕,別怕,那都是梦,已经过去了。”
翟律第一次见女孩哭得如此淒切,仿佛將累集了很多年的心酸都哭出来了。
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他轻轻抚过她的肩头时,都觉得那处没什麽肉,骨头都硌手。
“不,不是梦……呜呜呜,我……我怕……怕……”
“不怕,瑟瑟,不用怕。”
“呜呜呜……”
女孩一直哭一直哭,翟律哄了半晌没有什麽作用,只得由著她哭,却哭得他心也跟著焦虑起来。
好在没一会儿,医生们闻讯赶来了。
郑医生看著仪表数据,轻声询问情况,当然回答的都是翟律。秦伯给姑娘号著脉,一直凝著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了。纪乘风看著翟律一直紧紧握著女孩的小手,那一副完全回护的姿势,紧张锁紧的眉头,眸中神色也变了几变。
诊断到最后时,江瑟瑟仍是泪流不止,还有些排拒外人的接触,整个人儿就直往翟律怀裏缩,还喃喃著不想看医生,很害怕的感觉,两老医生不得不先离开了。
纪乘风提醒翟律,“你別光是说別怕,试著引导她把恐惧的东西说出来,帮她分析解决。你们上心理战术课应该都有讲,我相信你能够做好。”
翟律有疑虑,“你確定心理战术课的內容,也適合用在她身上?”
纪乘风想笑,不过当前场合又不太合適。这明显就是“关心则乱”啊,想想以前在飞鹰大队裏说一不二、信心毅力比任何都要强大的男人,战术素养全军第二都没人敢称第一的男人,现在却对自己驾轻就熟的技能失去了信心。
嗬,不得不感慨,这人真是灯下黑,明明已经喜欢得都患得患失了,还不知道。
“翟律,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儿,是什麽吗?”
“少废话。”
“关心则乱!”
纪乘风拍了好友一巴掌,只拋过去一个“你自己知道”的眼神儿,不再多说,直接走人了。
得,谁让翟大队长平常那麽牛气,这事儿他偏就不说了,让喜欢啊爱的事儿,让其慢慢参悟去吧!
“呜呜呜……”
低低的呜咽声依然埋在怀裏,一声一声地揉捏著他的心,心疼不舍浸满他整个心房。
他看著小脸都哭得有些肿的女孩,一边高兴她终於及时醒来,一边心疼她遭受的疼痛不安,另一边那压抑自责的心情似乎又添上一抹沉痛。
他知道,她的恐惧源头,全部来自於自己当初的过失。
每每一想到,让他哄劝的嘴就有些张不开,总觉得说出的每一句话,像在狠狠抽自己的脸。
他是个性子直爽、坦荡的男人,难直接说明的事儿绝不藏著掖著。可偏偏面对眼前的小姑娘时,他开始发现自己有时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眼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將那件事实说出来。
“瑟瑟。”
人儿只是努力往他怀裏拱了拱,哭声时高时低。
“你梦到什麽了?跟我说说。”
人儿立即摇头,那是不想再回忆痛苦的本能反应,可是摇了两下又停住,脑袋更往他怀裏钻。
他只能继续哄,“瑟瑟,那只是梦境,没什麽好怕的,你告诉我,我帮你解决了他们。”
她还是怕,满心满眼的恐惧,一点儿都不想再回忆那些一星半点儿,就直摇头。
他又道,“瑟瑟,不管多麽可怕的东西,总有一天会过去。”
“不……”
没有过去,那感觉太真实了,像刻在骨子裏的,那是她未来一年的记忆,是她前世最难熬最痛苦、最最漫长的悔恨和不甘。
也许是因为太刻骨铭心了,挑起了更多的记忆,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局,环环相扣,因果循环。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一个人,无依无靠,像被彻底拋弃到了世界最低层。
翟律不知道女孩做了什麽恐怖的梦,他想了想,轻声道,“瑟瑟,你知道这两日,我做过最可怕的梦是什麽?”
怀裏的人儿没动,但见呼吸似乎稍缓几分。
他便继续说,“我第一次参加重要任务时,第一次杀人。”
她身形明显一动,小脑袋似乎抬了抬。
“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觉?以前听很多人说过,有的说砰的一声就过去了,有的说嚇得事后吐得苦胆汁都出来了,还有的说几天没睡好。而我……”
他感觉到掌心裏的小手动了动,一根小拇指钻出他的虎口,轻轻地扣住了他的手指。
那就像一颗顽强的小幼苗儿,一下从他的心房裏钻了出来,长出两片小叶子,用柔嫩的叶片儿轻轻抚过他心房中黑暗的一角,化去寒意。
“……我当时开了一枪,命中心脏位置。但当我经过那人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还想反击,我情急之下用军刀……”
他垂下眼,轻轻摩挲著女孩的小手,小脑袋,“其实那次我是真的有点狼狈,那时候……我就只比你大一点儿。”
她终於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像蚊蚋,他还是听清楚了,“多大呀?”
“十九岁。”他调整了一下躺姿,让她更舒服地爬在自己怀裏,“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就在大学校园裏,和新同学住同一间宿舍了。我当时入伍一年,各方面都很不错,被选入队裏训练了半年,就主动要求出了那第一次任务。”
“……你,做恶梦了?”
“没有。就是有一两晚上,睡不著,总会想到……”
两人低低地说著话儿,病房裏点著一盏小小的灯,照亮小小的一方天地,暖融融的世界,只有彼此相依偎的温暖恬静。
“瑟瑟,我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再坚强的人都有恐惧的时候。我们战友之间,也会聊到这些事情,算是互相给彼此做个心理辅导了。说出来,就没什麽可怕的了。”
翟律过去十年从伍的经历,隨便拿一件出来,对小女孩来说,都拥有足够的冲击务了。
江瑟瑟缩了缩身子,一想到梦镜裏的那些重演,心裏酸楚无比,泪水又汩汩地流出来。
“我,我还是怕……”
“那我问,你想说哪些,就说哪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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