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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腊月,天色蒙蒙。
昏暗的天儿透出来一缕光亮,撒在了京郊官道的积雪上。
道儿的尽头,马蹄声踢踢踏踏,由远及近,一个少年骑着骏马从那道金光中驰过,马蹄带的积雪飞扬,光衬着飞雪像是这少年策马奔来闪着华光。
寒风裹夹着冰凉的雪花,在林渊的脸颊上凝了一层漂亮的绯红。
他的目光柔软清澈,却满是急切。柔弱书生不怎么会骑马,骑得很是辛苦。
林渊一路吸了不少冷气,鼻尖被冻得红红的,身子早已被冻透了,他也全然不顾。心里头想着一个人,总是暖的,已经半个月没见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林渊是穆亲王顾思绅的贴身侍从,这半个月,路上积雪不断,连同王府的庄子也遭了灾,林渊带着一伙人,半个月都待在了京郊的庄子里忙前忙后,这才免了上一年庄子被积雪压成废墟的情况。
林渊安排好后续事宜,眼见着大雪终于是有了缓和的趋势,才紧着策马往回赶。
他的身子疲惫不堪,喘气声都透着浓浓的疲倦,让这个精致的人儿身上染着淡淡的忧伤。
这么多天没见,也不知道,王也想不想我……
想到此,林渊勾了勾唇,轻轻嗤笑一声,嘴角挂上苦涩的笑。
林渊在笑自己。
这么多年,从来只有他念着那个人,而那个人……
罢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渊策马到了城门口,他熟练的出示了恭王府的腰牌,兵卒随即开了城门,进了城,回到了王府。
“王爷现在宿在哪位小娘房里?”他问看角门的小厮。
穆亲王有六位妾室,在大启小妾也被叫做小娘。
小斯睡眼惺忪,见到眼前的人有些意外,但总算可以松口气了。林渊算回来了,再不回来王爷的无名火怕是要烧到他角门这里。
听得林渊问话,小斯急忙回道:“……在……王妃房里。”
林渊猛然想起,按照惯例,每月初一王爷确实是去王妃屋里的。自己回来的时候没算日子,突然心头一阵酸楚,林渊迈开腿急走,差点被门槛绊倒。
进了月明轩,堂门外,他又放慢了脚步。厅堂里静静的,看来自己没晚。
林渊摘掉满是寒气的棉斗篷,交给守在门口的学徒沈涣手里,顺便问了句话,“王爷这几日,可还顺心”
沈涣接过斗篷,盯着他的脸,“还算好,就是近来摔了两次东西,谁劝都不听,不过后来王爷自己又好了。但爷整日黑着脸,大家都不敢靠近。”
林渊轻轻点了点头,顾思绅向来只对他一个人发泄火气,对府里的其他下人还算是温和的,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才没有担心。
他拍拍身上的雪,要进里屋。
沈涣关切地追问道:“师父,您这几日,很累吧”
他这个乖徒儿倒是暖心,林渊自然心中有些慰藉。“……放心吧,没事。”
这么多年,自己早就习惯了。
林渊轻轻拉开房门,拨开厚实的门帘,轻手轻脚的进了里屋。
刚进去一股热气将他紧紧包裹,逼出了自己身上的冷气,叫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渊站在火炬边许久,确定双手和身子已经暖了过来,才走屋里的梳妆台边,对着铜镜照自己。
铜镜里映出一张精致的面孔,肌肤瓷白细腻,像屋外的莹莹细雪,嘴唇殷红绵润,鼻梁高挺俊秀,眉宇间清透舒朗,睫羽浓密卷翘。
一双金色的美眸脉脉含情,像是揉着秋夜粼粼的湖光,又融着深海之渊的忧郁神秘,撩人而风情。
可多年疲惫的倦色和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透着一丝狼狈。
他的那双异于常人的金色瞳孔,也被世人视为妖孽附身魔童转世,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折辱凌虐。
林渊有些厌恶地收回落在铜镜上的目光,赧然叹了口气,有些丧气。天生这副鬼样子,王爷肯收留他已是他莫大的福气。
自己现在照镜子,在审视自己的形象能不能见王爷吗?
林渊嗤笑一声。
就算是这副鬼样子,见王爷时,也要体面些,林渊理了理头发,正了正衣襟,转身进了内室。
从衣架上拿起王爷的中衣,放轻脚步走到床头,轻轻唤道:“王爷,该起了。"
他绷紧呼吸,等待着里头人的回应,心里头有些紧张。
里面的人动了动,“……嗯。”那声音慵懒而磁性,真是好听。
林渊悄悄舒了一口气,心花怒放,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才走到床尾,轻轻为男人拨开慢帐。
男人缓缓坐起,林渊感觉得到男人侵略性的目光,正直勾勾地落在他脸上。
他装作不知道,尽量保持面无波澜,为男人穿上官靴,扶着男人下了床。幔帐合上,林渊知道,王妃还在睡。
林渊知道屋子里虽然暖,却不比被窝里,连忙为男人披上中衣,然后转到男人身前,为男人整理前襟。他轻车熟路,手上动作极为利落,又十分细致。
眼前的男人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身躯魁伟壮硕,一双长腿笔直结实,林渊知道,那双腿绷紧的时候,绷得像石头一样硬。
林渊低着头,目光落在男人的胸膛上。肌肉紧实挺阔,饱满健硕,散发着让人脸红心跳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惹得林渊的脸刷一下子红了起来,心跳乱得不行。他连忙将目光移去别处。男人的胸膛太过诱人,他生怕自己丧失了理智,做出什么异常举动。
这时,男人忽然抬起手,轻轻地,撩拨地,贴着他白嫩的手背滑过,紧接着在他脸上吹了一口气。
林渊呼吸凝滞,浓密的睫羽倏忽扇动,忙将手抽回,迅速结束了手上动作。然后心猿意马地落荒而逃,快步走出内室,去了中堂。
男人不声不响地跟了过来。
林渊控制着凌乱的呼吸,低着头为男人准备洗漱用的温水。
既忐忑,又期待,浑身都在紧张地微微发抖。
男人忽然从他身后搂住了他的腰,林渊呼吸一紧,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慌张地向内室方向望去。
还好,内室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时男人扳过他的身体,让他紧紧贴着自己。
林渊仰着头,呼吸已经乱得无法控制,紧张而又热切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是一张好看得过分的脸,带着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俊美。
林渊用了整整八年时间,才能够做到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不犯花痴,不晕头转向。
男人的五官有着顾家皇室特有的立体,又在刀刻斧凿的线条中,带着些许阴柔。
同时,散发着顾家皇室根骨里的高贵和王气。
剑眉浓密,眉峰高挑,深邃的丹凤眼,眸色黑如墨,闪着锐利而又戏谑的星光。鼻梁高挺如险峰,薄薄的朱唇,上唇弧度凌厉硬朗,下唇弧形优美,性感迷人。
此刻,那唇正微微勾起,含着笑。
英俊无匹的脸庞忽然贴了过来,含住了林渊的唇。
林渊被亲得喘不过气,脸颊红得滴血,脑子晕乎乎的,浑身暖流涌动,双腿发软,却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猛然睁开双眼,后背冒出一层冷汗,再不停,一定会被发现。
他慌乱捧住顾思绅的脸,用力将自己与男人分开,然后挣扎着离开了男人的怀抱。
林渊脸色困窘难堪,柔白间带着激情中的红晕。顾思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向苏瑾逼近。他已经半个月没沾到林渊的边儿了,馋得紧。
掠食的目光落在林渊脸上,那雪白的肌肤软嫩得近乎透明,甚至比女人的还要白上几分、嫩上几分。
致使这白得扎眼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让人一眼从人群中分辨出来。
那双美得让人窒息的金色的眼睛,既无辜又多情,总是躲躲闪闪的,又蕴着女人都没有的独特的风情,隐着柔韧、顽固和该死的叛逆。
此时顾思绅眼中的猎物正摇着头,用嘴型央求:“别。”
大启,最忌断袖之癖。
他林渊是男人,也是王爷唯一的一个男人……
他与他之间的关系,不能被外人知晓。
只有偷情。现在更不该在王妃的房里,只隔着一道墙。
寡廉鲜耻,着实过分。
空气凝滞了一瞬。
顾思绅蹙着剑眉,不高兴地走到水盆边,呼地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反复数次。
林渊整理好衣裳,战战兢兢走到男人身旁,拿起脸盆架上的巾帕,捧在男人面前。
男人一把抽过巾帕,擦了擦脸,这事算是勉强过去了。
林渊心下松了口气,继续服侍男人洗漱束发穿衣。期间,男人动辄摸他的脸,揉他的腰。
他忍着躁动,忍着羞耻,任由着男人的肆意,不敢再给出任何反应,只低着头,默默侍奉。
卯时,正是上朝的时候。
林渊为顾思绅打理好一切,上下打量着,生怕自己哪里有疏漏。
顾思绅头戴镶嵌硕大金珠的玄色狐绒朝帽,身穿杏黄色金丝云锦团龙长袍。腰间束着镶嵌六枚羊脂白玉玉佩的大带,身披一件华贵厚重的玄色貂皮大氅。
杏黄,是只有亲王才可穿戴的颜色。
朝服用料上乘,朝帽大氅针毛油亮顺滑保暖,做工考究到了一种极致的完美,是精品中的珍品。
一身尊贵庄重的装束,将男人的气质凸显得更加气宇轩昂,卓然不凡,高不可攀。
这个男人不需要做什么,便在不经意间,散发出强大的气场,傲然于世。
林渊不禁感叹,以自己那卑微尴尬的出身,让人避如蛇竭的容貌,能得到这般男人的亲近,该是上辈子积了大德吧。
一切没什么不妥,林渊便垂眸把男人请出了明月轩,跟在男人身边出了府。
途中路过重重朱墙琉璃瓦、簇簇玉蕊红梅林,穿过银盖华亭水榭、雪覆假山冰湖……景致绝佳。
出了门,徒弟沈涣和一众奴婢侍卫早已候在金顶黄帐的华贵马车跟前。
顾思绅在侍卫的服侍下,上了车,进了车厢。
林渊看到那车,忽然僵住,眼神困窘慌乱。继而想起近日雪大,王爷是该坐车的,理所应当。
可是……他们的关系……
林渊缓缓抬脚,默默走到马车跟前,小声对车夫说:“走吧。”他想要侥幸逃避。
车内的人却叫住了他。
“干什么呢上来!”马车窗帘被掀开,王爷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王爷的话中,没有提到是对谁说的,但在场的都知道,只有林渊能上王爷的马车
“……是。”林渊难堪极了,却无法抗命。
他能感觉到一众奴婢和侍卫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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