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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日,平德侯府忙着为祝绾宜准备婚事,她虽庶女,但为防将军府内起疑虑,该有的嫁妆都按照出嫁仪式准备。
夜色渐渐褪去黑衣,但天仍点缀着几颗星辰,腊月十五,今宜婚娶,宜出行,乃大吉日。
先古婚嫁之事,新妇当寅正夙起梳洗打扮,故大夫人正此时带着两位老媪及几位俾女便进了屋门,俾女手中端着嫁衣凤冠。
祝绾宜依然一夜未睡,早早便沐浴而出,方不足十五年纪,虽身段娇柔,但貌显成熟韵味,修长玉颈,白皙玉肌,丰满的胸围不同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娘扁平。
她端坐至梳妆桌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两颊涂抹粉黛倒显她羞气,奢华凤冠带至头上、将青丝绾髻盘至,以茾固定,再戴上金簪步摇,最后内着纁红深衣,外搭玄黑衣袍,裙裾秀以祥纹金丝边,拦腰束以金秀火凰玉带,恰好显出她纤细般的身姿。
衣装完毕,往日新妇粗布着身,只得见她颜容绝佳,不知身姿却也这般叫人生羡,配上一身华服尽显风姿卓越,娇艳欲滴,除尘脱俗,芳馥玉树,就连往日待她暴虐无道的大夫人及俾女老媪都心生妒忌,无不在心中骂她。
大夫人不屑地撇撇嘴,翻了个白眼,若不克制心底的妒忌便会激情四溢,心底却还暗骂祝绾宜的阿母是个贱妇,生出这么个风骚女娘。
大夫人仍不住调侃她几句:“即为人妻,在夫家便收收你那风骚姿态,免得惹人非议,说我平德侯府教女无方。”
祝绾宜只瞥了她一眼。
若不是为了不招他人起疑,大夫人被她撇的这一眼气到依然想给她两巴掌。
……
礼记,"昏礼者,礼之本也。”
婚仪故秉先古六礼,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但家主为将祝绾宜尽快嫁与钟离安商议把这些繁文缛节统统免去,钟离家聘礼送到,重达万金,此婚事乃当今圣上允准,任谁也不可破坏。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行至平德侯府门前,周围郡民络绎不绝,听说平德侯府嫁女,任谁也想知嫁的是谁,是闻名城内的盛世美颜祝凝初,还是那日被请回家的庶女,都各有期待。
马车后面的将军府甲卫排列井然有序,骏马之上坐着一位男君,那应当便是将军府的钟离安,他背挺得笔直,一身玄里透红色的喜炮,精密大气的祥云刺绣,布料亲肤柔软,风吹间衣袂如风般飘扬,当与新妇衣袍样式相同。
早闻钟离将军淡薄冷然,今日一见倒真如此,剑眉冷目,神色戾重,只一眼便令人心生畏惧,严酷的面容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仿佛今天上阵杀敌般。
“女公子别怕,有春卷陪在你身侧呢。”春卷低声侧至祝绾宜耳旁处。
她倒吸一口冷气,羽扇举于面前,故作镇定微微颔首示意。
时辰到,祝绾宜不紧不慢朝马车行去,脚踏至轿椅,乘于车内,按理来说,女娘出嫁时应当对父行出阁礼,只因家主与大夫人焦急送她出嫁,便也免了此礼。
钟离安驾着骏马慢行在前,祝绾宜则座至他身后马车内,春卷跟在马车侧面,她为陪嫁俾女,当以女公子其入将军府,家中陪嫁的俾女只有春卷,随以厚金相予,但仍显不足。
从平德侯府到将军府至少得有半个时辰,祝绾宜终夜未眠,寅正便夙起,着急忙慌早膳也未曾用,彼时她的肚子尽出无奈叹息,她紧紧捂着肚子努力来缓解自己的饥饿感。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终于到了将军府,府外立着两名将士个个背把大刀,祝绾宜掀开遮帘,目视前方,府邸之大上覆黑瓦,门匾之上挂着几个气派大字“将军府”四周绿树环绕,逢喜迎婚,终日冷清的府中倒也有了些人气。
春卷将轿椅放至地面,新妇脚踩轿椅手扶春卷腕臂下马车,前来观礼的宾客甚少,大多都是些府中家眷及钟离安麾下众多将士。
一名甲卫将奉上一条红巾,一头置于钟离安手中,另一头置于祝绾宜手中,二人同牵红巾朝肃安堂走去,这一路走的及累,不知是否是祝绾宜饿的原因,堂廊之上升上一盏盏红灯笼,堂内灯火通明。
春卷跟在新妇一侧,入了礼堂,映入眼前的只有众数甲卫将和一位老媪,这位老媪乃钟离芊乳娘,是唯一可以呆在将军府的女眷。
祝绾宜环顾四周,仍镇定自如,并无半分怯慌,只疑为何夫君的家妹未曾露面,据所知自钟离安父母双逝,亲人便只有自己的妹妹钟离芊。
堂两侧按序摆置几案和矮榻,堂中间放置一张紫檀雕云的阔大几案,依次摆放整齐婚仪所用的黍、稷、牢、荤菜、菹、醢、湆,甲卫将依然直立于矮榻旁,面色平淡且严肃。
祝绾宜瞟向一旁面如薄冰的夫君,他瞳目浑浊又暗淡,细找也未曾发掘有一丝光点,独有双深邃沉冷的眸子格外特别。
吉时已到,众甲卫将和那位老媪面上仍无半点容色,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主公带着人来受刑呢,祝绾宜轻呼一口气,同夫君不疾不徐地前行,最后行至堂中那张几案前。
祝绾宜无意对上距她还有几尺的老媪神色,气势凛然,带着她难以自述的压迫感,仿佛是在瞪她般,祝绾宜忙垂下眼睛收回视线,身体竟还不自觉微颤一下。
老媪代礼官一责唱赞礼声,完毕后二人走到那张几案前,红巾被甲卫将取走,二人相对跽坐于矮榻,在老媪的引导下依次行对席礼、交拜礼、同牢合巹礼、结发礼。
一串长礼过后,终于眼前这位寒气逼人目流寒光的大将军开口说了话:“今逢喜临门,杀羊宰猪以待犒劳众将。”话毕,他举酒朝众将士先饮。
他睁着一双深邃幽暗的眸子,怠慢的打量眼前这位新妇,能清楚让人感受到他的不耐,只一眼便让人心感忌惮,即便对上的是位国色天香,娇媚迷人的女娘,他心也仍如坚石般不可撼动。
钟离安自小父母双逝,十二岁便治军,因历经世俗阴暗,固比旁人心更狠,但他保国安民,郡民无不对他心生崇敬。
常于沙场当中,每逢战胜,将军都会命人备好酒肉共庆,必于将士们同锅而食,将军治军严谨,令行禁止,自从不嗜酒好肉,既也令众将于他同禁,平日里很少能够放肆一回,将士们畏他也敬他,只要钟离将军带将,必会赢战。
仪式完毕,新妇先被老媪引送到设在一处僻静的新房当中,那是钟离安平日起居的房屋,将新妇送回新房后,那老媪便冷脸离开,整个婚礼当中,他就没给过新妇好脸色。
祝绾宜被春卷服侍脱去衣妆后,面露苦楚,直直立坐至床塌上。
春卷知她腹饿,便先为她先拿了一块放在桌子上的点心,“早便听到女君腹响,现下无人,女君快吃吧!”
祝绾宜接过点心大口吃着,许是饿坏了才毫不顾忌自己的姿态。
见女君进食完后,春卷才满眼心疼地朝屋外走去,今见那钟离安面色仿若要吞了女君一般,她心中还是不太放心。
此刻正是洞房花烛夜,祝绾宜端坐在床塌上已有一个时辰之久,端坐得久了,她也有些累,便伸直腿揉捏。
屋内火盆蹭蹭冒烟,温暖的气氛直叫人犯困,祝绾宜困意来袭,她努力压制住困意,可谁让这屋内实在是太暖和了,她抵不住便轻轻靠在床边睡了去。
忽然屋外传来响声,春卷在外大出声道:“将军归”
屋内的祝绾宜猛地一下端正坐姿,她心底微微颤抖,像似在忍受着无法言说的紧张和压力,心里无数遍幻想待会要和钟离安圆房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钟离安重重推开房门,泛红的脸庞,身上携带着一股浓浓的酒气,扶着一旁的屏风,摇摇晃晃往里走去。
到了床边,他一把撩开床帐,完全无视一旁的新妇,“咣当”一声,倒在祝绾宜胸前。
祝绾宜先是一愣,错愕不已,她深深地感受到钟离安身上散发的热气。
引得她脸不由涨的通红通红,心也不自主扑通扑通狂跳,于是她轻声道:“夫君?”
钟离安未曾回她。
祝绾宜用发抖的手,温柔将钟离安推到一旁,她拍拍胸口,试图安抚自己的内心。
瞧着钟离安俊俏的姿色,无视他的性子,倒也真是叫人着迷。
见钟离安毫无要清醒地意思,祝绾宜便只好走到床边抽出一床棉被,卧至矮榻,但坐着睡不比躺着睡舒坦,睡一会儿腰酸了,换个姿势接着睡,整夜都无法睡的安稳。
就这样艰难地过了一个晚上,直至寅时,祝绾宜睡得轻,耳畔传来如雷贯耳般的呼叫,一下子将她吵醒。
“报!”
钟离安闻声起榻。
“何事?”钟离安平淡地问。
“匈奴来犯,圣上派遣主公行西北金城驻地诛杀贼奴。”屋外甲卫将放低声音似是不想屋内女君听到般。
“传令,今日启程。”
“是!”
路平作辑后朝驻防营风驰电掣般跑去。
“来人!备马。”
话毕,钟离安径直往府外走去,全然不管屋内新妇,在他即将要出门时,祝绾宜叫住了他。
“夫君,可是要出征?”
钟离安只背着身子,连头都未曾转去,低沉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那寒意袭人的声线直叫祝绾宜生畏,也不敢再多问,最后微微俯身,只道了句:“妾望夫君凯旋而归。”
春卷躲在墙壁后,见钟离将军走远,她轻声推门而入。
不巧,刚好撞见女君正襟危坐在矮榻上,眼底闪过淡淡无奈。
春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中正奇怪为何女君与钟离安未行房事,思索了一会方决定问。
“女君未与将军行房事?”
祝绾宜摇头,并未觉得不妥,她倒是无所谓,却对钟离安军营里的事物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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