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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刚刚还冷静的几个人瞬间慌乱起来。
杨哥拉起杨嫂，跌跌撞撞地顺着公交车尚未完全打开的缝隙中钻出去，浓雾乍起，瞬间吞没了两个人身影。
小白警惕地看着窗户，背对着车门紧随其后。
“快走。”文琛搀扶起腿软的小红和小蓝，也向着门口挪动。
等到车上的几个人都消失，崔照才不紧不慢地起身。顺着台阶往下走，踏过最后一阶台阶的同时转过身来，朝着长舌鬼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砰——”
车窗彻底碎裂。
长舌鬼狰狞着钻进车内，长发向四周飘散，红色的灯光打在它身上，照出一张扁平没有五官的脸，和没有嘴唇的口腔。
“长成这个鬼样子，怪不得头发这么长。”
崔照大声嘀咕到，话音未落转身就跑。
长舌鬼一顿，它的速度骤然拔高，朝着崔照撞过去。崔照毫不怀疑，如果它一开始用这种速度撞击车窗，他们一定活不到现在。
车门缓缓闭合，脚落地的刹那，雾气上涌。视线再次模糊。崔照肩膀挨着车体，绕着车身转圈。
他速度极快，用身体将雾气切割，白色的雾在他经过的瞬间被分开，又在下一秒合拢。
长舌鬼紧随其后，它的长发几次挨到崔照的身体，又被他加速躲开。
这鬼怪飘在空中，长发聚拢成团，牢牢指着崔照的方向，不知是不是聚成一个尖锥阻力减小的原因，它的速度越来越快，只差一点就能碰到崔照的身体。
崔照看准时机，拉开和公交车的距离，又猛地转回去，长舌鬼猝不及防被甩开一大截。崔照无暇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越来越冷，阴寒的气息快要冻得他伸展不开手臂。
越是这种情况崔照反而越兴奋。
此时公交车即将起步，红色的车灯一闪一闪，崔照正面对着公交车跑，车灯晃得他看不清眼前的路。
3、2、1
他在心中默数。
就是现在。
在车辆起步的前一秒，他迅速扭动身体，就地一滚，堪堪躲过。长舌鬼反应不及，直接撞在了车窗上。
崔照的猜想没有出错，车窗挨不过全速状态下的长舌鬼。
“咔嚓——”
前车窗碎裂的声音。
时间好像在此刻停止流动。
崔照恍惚间透过碎裂的窗户听见了车内广播。
“请勿损坏列车财物，请勿打扰司机开车。”
“请勿损坏列车财物，请勿打扰司机开车。”
“请勿损坏列车财物，请勿打扰司机开车。”
广播连续响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急促，声音和回声混成一团，乱糟糟地灌进脑子里。
崔照半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耳朵。
再抬头，眼前的场景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长舌鬼的头发绷成一条线，全部卡在车窗的裂隙中。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青筋毕露，正拼命远离公交车。
崔照能够感觉到它舌头上的倒刺都在用力。
公交车岿然不动，长舌鬼离窗户却越来越近。
在绝对的力量差面前，拼尽全力的抗争也是如此渺小。
长舌鬼紧紧贴在窗户上，刚才在它撞击下不堪一击的窗户此时显示出了顽强的生命力，长舌鬼的脑袋逐渐变形，窗户一个玻璃渣也没掉。
终于，长舌鬼承受到极限，它的头像被戳破的水气球一样，嘭地爆开。
红的白的喷涌而出，溅了崔照一脸。
脑内的血流干了，皮还在，剩下的舌头连着头皮一点点缩进车内，直至完全消失。
红色的车灯常亮，车子缓慢向前移动，慢慢超出视线。
崔照缓缓直起身，他抹了一把脸，手上沾满了红色的血液。
他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雾气围绕、车轮声、血腥味、身体擦过地面的些微痛感、脚踩着土地的触感……这些感觉重新填满了他。
不是做梦。
他或许死了，但是又来到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崔照想起传单的话。
【乐园致力于帮助每一个迷失的灵魂寻找归宿。在这里，你可以体验多种多样不同的死法，遇见各种各样的恐怖鬼怪，享受被队友同伴背叛的独特乐趣】
崔照的笑容逐渐变大。
“这真是太有趣了。”
随意擦了擦身上的血迹，崔照向前走去。
已经迟到了，总不能让他们等太久。
追上其他人没用多长时间。
雾气渐渐散开，已经不能对视线形成太大的阻碍。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古堡轮廓逐渐清晰。
距离古堡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已经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质感。
此时，几个人正站在古堡大门前的空地上。
空地上错落矗立着几座矮小的石碑，走进了看才发现上面还有字迹和图像——是墓碑。
这到底是在门前建了坟墓还是在墓堆里盖了座房子？
除了崔照没人关心这个。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崔照问道。
眼前的几个人互相搀扶，面带惊恐。
文琛指着墓碑上的字，说：“这里有我们的照片。”
说完看了一眼崔照，猛地后退了一步，“你的身上怎么这么多血？”
“血？”
崔照往前走了两步，逼得文琛被石碑拌了一下才停住。
“是刚刚撞车窗的那个怪物的？”
“你杀了它？”
“不是。”崔照回头，发现说话的是面色发白的小蓝，她身边的小红也抿着唇，两个人的状态都算不上好。
“那个怪物装在车门上，被司机消灭了。我距离太近，不小心被波及。”
文琛欲言又止，最后说：“人没事就好，这里的石碑上有我们的图像，还有日期，你看。”
崔照凑过去一看，那碑上的图像果然和文琛有几分相似。图像下面还写着：“死亡日期×××”的字样。
邻近的几个石碑上也有其他人的照片，崔照也找到了印有自己照片的石碑。上面无一例外填着死亡日期。
崔照仔细看自己的石碑,“死亡时间6月15日15:11:51”，6月15日，正好是今天。
再看其他人，碑上写着同样的日期，只是时间有些许差异。
“看来我们确实已经死了，死亡时间和我出事的时间一致。”文琛面色沉重，勉强维持镇定，语气中却是掩饰不了的颓丧。
“怎么可能？”
杨哥大步走到他的石碑前，抬脚就踹过去。
“我怎么可能已经死了，这都是骗人的。”
杨嫂及时将他拉回来，双手不断比划，暂时安抚住了杨哥。
“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这里的事情都不能用科学解释。”小白说道。话音未落，两个女孩子又抱在一起哽咽出声。
崔照这时真的很佩服这群人。
正常人被未知鬼怪追赶，早就慌不择路有多远跑多远了，这群人竟然还能在逃命途中准确地发现印有自己脸的石碑……刚才雾还没散看清路都难……
刚才在公交车上也是一样，莫名其妙就接受了自己出现在一辆陌生的公交车上，还毫无保留地告诉陌生人自己的隐私……
现在的人都变成这样了吗？
崔照不解。
吱呀——
古堡大门无风自动，缓缓向两边打开。
大门前的树枝轻轻晃动，地上的影子好像一个个招手的骷髅。
众人此刻也顾不上石碑，一起向门内看去。
不算明亮的月光照不进门后，门后漆黑一片，四四方方像一个张开的巨口，此时巨口口吐人言：“诸位贵客，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
“诸位请随我来。”
声音近了，一个穿着燕尾服身姿挺拔的男人从巨口中缓缓走出。
小蓝绷紧的神经缓缓放松，原来说话的是人。转念一想，从这个地方出来的能是正常人类吗？仔细看去，男人的皮肤青白，脸上还有褐色的痕迹。
和电影里的僵尸一模一样。
是西方的僵尸！
刚刚没完全落下的心再次悬起来。
她向旁边靠了靠，“怎么了？”小红问。
小蓝摇摇头没说出话来，同伴的体温透过衣裳传递到她身上，让她好受了很多。
起码还有小红。
“走吧。”文琛说着，向前走去。“只要完成任务，我们说不定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小白紧随其后。
剩下的人对视过后也跟上他们。
崔照走在最后，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他身边的几个人表情变来变去，一会惊慌，一会悲愤，还有视死如归，他的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看在这么有趣的份上，这个游戏好好参加也未尝不可。
穿着燕尾服的男人自称是管家，一边说着欢迎他们来小住一边带他们走进古堡。
古堡的大门在最后一个人走进之后重重合上，蜡烛亮起，整个房间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
地面上铺着地毯，踩在上面有一种粘稠的感觉，好像这不是地毯，而是一块还带着血的肉。
昏暗的光线让人倍感压力。
管家好像对他们的状态一无所知，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餐厅。
崔照眯起眼睛。长方形的餐桌最里端坐着一个穿红色裙子的女人，比起管家，她的脸色更白，血色更加明显，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餐桌的两边站着几个女仆，她们长得一模一样，就连脸上微笑的弧度也丝毫不差。
就像是批量生产的精致人偶。
管家对着女人行礼，“夫人，客人们已经到齐了。”
“欢迎。”古堡的女主人板着脸，行动间带着贵族特有的优雅。说话的内容很客气，语气却很死板。
“请坐。”
众人不敢违逆，依次坐下。
崔照走到最前面，挨着女主人坐下。
“请享用。”
餐桌上各种食物混杂，烤鸡、鹅肝、肉排、香槟……
好香！
小蓝悄悄摸摸肚子，从在公交车上开始到坐在这里，明明没过多长时间，闻道这些食物的香味才恍然发现，原来我好久没吃东西，早就饥肠辘辘了。
大家的状态和小蓝类似，大家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现在情况不明，大家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动桌子上的食物。
谁知道有没有毒。
除了崔照。
虽然他才吃完饭就来到这里，但是在公交车上的时间不短，下公交车后又经过剧烈运动，现在坐在一盘大餐面前，也不想继续忍受。
“你好？”
身后的女仆略微躬身，“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复古留声机一般的声音从她的胸腔中流出，餐桌上的其他人被吓了一跳。
崔照丝毫不受影响，他微微脸红，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指着餐盘上的刀叉说：“有筷子吗？我用不惯这个。”
好在古堡虽然是欧式风格，但是也有不少东方元素。
崔照得到筷子后开始狼吞虎咽。
他的动作看起来不紧不慢，面前的食物却迅速消失。
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几分钟后，他吃东西的速度逐渐慢下来。杨哥仔细打量他，确定他没中毒也没变异，试探性地拿起餐刀。
整个餐厅只有崔照一个人提出想要筷子，女仆也只给他更换了筷子，其他人的餐具还是刀叉。
杨哥用不惯这些，但是也没胆子对身后的怪物提出要求，一下块肉切了几下才切好。
盘子上的肉还连着血丝，按照牛排的标准这是三分熟？五分熟？
杨哥看着它就想起刚才在车上看到的怪物，那个怪物的舌头那么长，舌头上还带着血，一滴一滴糊在窗户上让人觉得恶心。
这么想着，盘子的牛排在他眼前逐渐改变了形状，被切割的边缘逐渐变得圆滑，烤到微焦的肉质逐渐变得柔软……最后，变成了长条的形状。
是那个舌头！
杨哥吓了一跳，他猛地站起来，手掌碰翻了餐盘。
牛排滚到地面上，沾上了灰尘。
“客人，请不要浪费食物。”
管家不知道什么突然出现，青白的脸贴在杨哥的背后。冷气激得杨哥不住发抖。
“请不要浪费食物。”
管家重复到。
餐厅里的蜡烛一起闪了一下。灯光晃动中女主人的脸也逐渐变青。餐桌上的食物也悄悄发生改变。
崔照默默收起夹菜的手。
菜都凉了，不好吃了。
杨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坐在他旁边的小蓝被滴落在地上的冷汗惊醒。
“请不要……”
在管家第三声说完之前，沉默的杨嫂突然扑到地上，将沾了灰的牛排塞进嘴里，来不及咀嚼快速吞进肚子。
管家顿了一下，女主人没有表示，他退回原位。
餐厅里的火光稳定下来。
逃过一劫的杨哥重新坐下。这下，他再生不起一点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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