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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戈姐姐，我真没故意往你的汤里乱放东西，我就是不小心碰倒了边上放的几个瓶子。”
黎欢老老实实地垂头站着，时不时抬起圆眼偷瞄一眼坐在凳子上的人，刘海柔顺地垂在额前，像只犯错就卖乖的小猫。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别生气嘛。”
这招很朴素，但总是很管用。
孟戈来的时候像要把黎欢大卸八块煮汤，此时脸色也缓和了一些：“拜托你帮忙看火的时候，老娘就应该告诉你不要乱动东西。”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黎欢问。
“那些东西本来是老娘拿来熬其他汤的。”孟戈的唇角微微扭曲，“老娘跟你说过的。”
黎欢一拍脑袋想起来，之前孟戈从一本不知名的食谱上见到一个根据孟婆汤改造的神奇配方，跟她说想找时间试试看。
“可是你不是说那个汤的效果是…”黎欢看着孟戈又露出想刀了她的表情，欲言又止。
“总之，你先跟老娘去孟婆屋，你干的事你得负责。”孟戈站起来，看向边上的徐图，“你是黎欢的同事对吧，我借她一会儿。”
黎欢企图用眼神示意徐图找个借口把她留下来。
但徐图不仅看都没看队友一眼，还把刚刚从食堂顺的橘子用手帕擦得锃光瓦亮，两眼亮晶晶地递给孟戈。
黎欢：……见色忘义的死兔崽子。
孟戈带着黎欢一路冲回孟婆屋，到了门前又急急刹住车，深吸一口气，十分郑重地嘱咐黎欢：“待会儿不管在里面发生什么，你都千万别开这个门。”
黎欢不明所以地点头，直到进门后才理解孟戈的意思。
眼前的小屋已经可以用废墟来形容。
草药和食材散落一地，还有不明液体凝固在地上，闪着五颜六色的光。凳子瘸了一条腿，桌子也不能幸免。桌脚压着几片灰褐色的布条，生前应该是孟戈的工作服。唯一完好的只有材质特殊的大煮锅和书柜。
几只小猫正在上蹿下跳地打架，猫毛满天飞，让黎欢产生了一种室内下雪了的荒诞感。
黎欢目瞪口呆：“人变成猫，破坏性这么强吗？”
孟戈面如死灰：“你给老娘管好这几只猫，别让他们拆房子了，老娘研究解药。”
好在孟婆屋不止一个，孟戈这儿出了问题，也有孟姜和孟庸顶上。
黎欢没再吭声，默默去逮猫。一方面是因为她不敢再招惹到孟戈，另一方面是因为事情发展到她没预想到的地步，她终于开始心虚。
她不是不小心的。
这锅汤就是她照着食谱煮的。
她出于好奇煮了汤，本想煮完就装走，但煮到一半就被叫走出任务，匆忙间也没来得及跟孟戈说。
食谱上说，汤的效果是变成猫，持续时长在一天到一周不等，但可没说变成猫会拆家。她到底放错了什么？
黎欢费了大劲逮住几只猫塞进笼子里。小猫们对着黎欢喵喵叫，气焰嚣张，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黎欢也不甘示弱，大声喵喵骂回去。
效果拔群，小猫们渐渐冷静下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露出折服的眼神，朝黎欢露出白肚皮。
孟戈一边翻书一边瞟小猫，有些惊讶：“你竟然还懂猫语。”
黎欢：“以前小区流浪猫多，老偷我外卖，我特地学了怎么用猫语骂脏话，后来我们那一片的猫都把我当老大。”
孟戈：“牛。”
收拾完猫，又收拾完屋子，黎欢一屁股坐到地上，只想瘫成一片咸鱼。
“孟戈姐，你现在应该不想养猫了吧？”黎欢问。
孟戈迟疑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累得睡成一片的小猫们：“可是他们比想象中还可爱，拆家也不是不能忍。”
黎欢：……
孟戈又说：“听说北帝君以前养了只猫，大家都叫它镇府大猫。”
黎欢来了兴趣：“大老板以前还养猫？现在没养了吗？”
孟戈：“不知道，至少老娘来地府之后就没见过猫了，连猫妖都没有！”
“哦…”黎欢很遗憾，“孟戈姐，我觉得你还是别找人给你变猫了，感觉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孟戈露出疑问的眼神，“老娘出钱，他喝汤变猫给老娘玩两天，你情我愿的交易，合规合法吧。”
黎欢：“这不是包养吗？”
孟戈：“你管养猫叫包养？”
黎欢：“好像是对的，但是又不对。”
孟戈要赶在事情被发现前研究出解药，火急火燎地翻书试药。然而天不遂人愿，还没琢磨出什么来，小屋就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孟戈和黎欢对视一眼，大声说：“今天二号孟婆屋不营业，请回吧。”
门外传来低沉的男声：“我找黎欢，有东西给她。”
黎欢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回头向孟戈解释：“是我朋友，我出去看看。”
她把门打开一条小缝后溜出去，直直撞在门前的谢玄序身上。
谢玄序伸手把她扶正：“当心。”
“哦哦，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黎欢抬头看谢玄序，发现他今天还是穿着那件绣着暗纹的黑袍，袖口内的金线隐隐闪着流光。
他一如既往地板着脸，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他八百万，还好黎欢早就习惯他这模样。
“徐图说的。”谢玄序把手中的小包裹递给黎欢，“你上次提到想要护身法器，我回去找到一个。”
黎欢确实有说过，进扫黑除恶大队有点害怕，要是有个法宝就好了。但她也就是跟谢玄序吐槽一下，没想到谢玄序当了真。
“谢谢…”黎欢有些感动地收起包裹。
还没等她再说什么，谢玄序缓缓开口：“你身上沾的毛，是什么毛？”
他看着黎欢脸上立刻浮出心虚，又补了一句：“不许撒谎。”
黎欢眨巴眨巴眼：“这是出任务的时候粘的兔毛。”
谢玄序显然没信，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黎欢，高大的身躯将黎欢笼罩在阴影下。
黎欢知道自己拦不住这人，缩了缩脖子，只能投降。
“所以，这些都是要投胎的人？”谢玄序看着角落笼子里睡成一团的小猫们，脸色更黑八度。
“嗯。”孟戈和黎欢像被老师点名提问的学生，僵硬地站在一旁。
沉默在小屋内弥漫，空气已经流动得不太顺畅。
孟戈突然反应过来：“我出错了我会及时弥补，但是您哪位？好像不是我领导吧？”
谢玄序语气冷漠：“我不是你领导，但是我认识你领导。”
孟戈不敢吱声了。
谢玄序垂眸看着小猫：“所以你们的解决方案就是，把他们关到变回来为止？”
“老…我在研究解药呢！”孟戈反驳。
“研究不出来呢？不还是关着？”谢玄序的提问一击致命。
这事说到底黎欢是罪魁祸首，她眼神飘忽，已经掩盖不住脸上的心虚，只能往墙角缩，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他们变回来以后，满足一个不过分的小愿望吧。”谢玄序思考半晌，提出解决方案，“以免你们缠上不该有的因果。”
孟戈有些犯难：“他们的愿望，应该都是跟现世有关的，我没办法。”
“扫黑队队员有出入特令。”谢玄序目光扫向黎欢，“不小心碰倒瓶子，倒的剂量还挺刚好，是吧？”
黎欢僵住，感觉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
谢玄序这句话，像一棍子敲在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的孟戈头上。
“黎！！欢！！！”孟戈抄起边上瘸了腿的凳子，彻底疯狂。
黎欢反应迅速，“嗖”地向外逃窜。
“谢玄序！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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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的效果时长因人而异。接下来一周，小猫们陆陆续续变回人形，也恢复了理智。
在谢玄序的监督下，黎欢和孟戈帮助这些投胎时间被耽误太久的小猫们完成一些小愿望。
实现愿望的前提是不干涉现世、不影响因果，所有支出记在黎欢的账上，给倒霉的打工人又添一笔新债。
小猫们一个个去投胎，只剩最后一只三花猫，一直捱到第七天的最后一小时，才慢悠悠变回人形。
三花猫是个弄清情况后“咯咯咯”地笑起来的老奶奶。
“我的愿望是再见我的布丁一面。”三花奶奶没有怎么犹豫，带着希冀看向黎欢。
“我家里人都走得早，只有布丁一直陪着我。我的布丁是最乖最乖的小狗狗，我走之前拜托我的老朋友照顾他啦，我就想再看看他。”
是个不过分的愿望。
黎欢带着三花奶奶回到现世，兜兜转转找到三花奶奶的老朋友家。
一路上十分顺利，任务内容也很简单，黎欢想着任务就快完成，已经在盘算着回去要从徐图那里敲点什么小零食吃了。
“三花奶奶，那我们进去吧。”黎欢牵起三花奶奶的手。
一进门，没有看到可爱的狗狗，也没有看到和蔼的老人。
黎欢顿住脚步。
铺天盖地的腥臭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室内光线昏暗，空气泛着血色，什么也看不清。不远处传来野兽般的低吼声，听起来有几分兴奋。
黎欢寒毛直竖，几乎立刻想带着三花奶奶退出去，却发现已经无法离开。她把三花奶奶护在身后，想把谢玄序给的护身法器塞给三花奶奶：“奶奶，要是有危险，你就把它的拉环拉开。”
三花奶奶却呆立在原地，完全没听黎欢的话。她嘴里喃喃：
“布丁，这是布丁的声音呀。”
黎欢大吃一惊，一时间也忘了动作。等她反应过来时，三花奶奶已经不在身后。
“三花奶奶，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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