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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啦——”
“我真是服了，怎么这玩意儿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啊！”
幽暗的树林中，徐图一边上蹿下跳地闪过身后黑雾凝成的爪子，一边把手中的对讲机举到头顶摇晃。
他不知道这样做对连上频道到底能不能起作用，他只知道自己的体力有限，又没有还击的手段，一直跑下去迟早要交代在这。
追逐许久，爪子已经急躁起来，忽地加速向徐图的手臂抓去。徐图顺势往地上一滚，但慢了半拍，还是被爪子硬生生挖走一大块肉。
“哔——”
对讲机终于对上频段。
徐图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扯着嗓子就喊：“总部！总部！2419号任务对象不是戊级，初步判断是丙级！小队无法处理，请求增援！”
对讲机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停顿了两秒才回复：“先撤退，周围下封印。”
“收到！”
徐图也不犹豫，一鼓作气冲出树林外。他接着跑了一小段路，才发现爪子并没有追上来。
爪子在树林边缘刹车，不甘心地停留了一会儿，缓缓向后退去。
徐图确认已经安全，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大口喘气，才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剧烈疼痛。他龇牙咧嘴地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突然想起他那还在林子里蹲着的队友。
完了，刚刚光顾着自己逃跑，忘记通知队友了。
按理说，能进地府扫黑除恶大队的，再差也有自保能力，不必过于担忧。比如徐图虽然战斗力很低，但侦查和逃跑能力很强。
他异常担忧的原因是——他这次的队友是个普通人类。
史上第一个入职他们部门的普通人类，第一次出任务。
普通人类是最脆弱的生物，通常时候是他们部门的保护对象。
在林中时，他察觉到气氛不对，于是让队友躲起来，自己去探查任务对象的情况，结果被任务对象逮个正着。
徐图迅速把对讲机调到小队的频率，尝试联系队友。好在这次对讲机很给力，马上就连通了。
“黎欢，这次任务对象太强了，总部允许我们先撤退。你别躲了，趁它还没回去，快跑！”
对讲机传来女生的声音，语调十分平静：“可能，来不及了，它发现我了。”
接着传来一阵杂音，徐图喊了几声，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
显然他的队友已经听不到了。
徐图头皮发麻，磕磕绊绊地又联系上总部请求增援。
他祈祷黎欢能撑到总部救援赶到，同时也有些埋怨。
地府岗位那么多，为什么一个柔弱的普通人类要跑来他们单位？
来增援的是个暴躁老哥，提着大刀赶到时也发出同样的抱怨：“妈的，本来就人手不够，一个侦查任务还得来救，招这个人类进来是来添堵吗？”
为了给老哥带路，徐图一起回到树林里。树林里静悄悄，除了奔跑的两人，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动静。
徐图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分享给老哥：“任务对象的本体在树林中心的破庙里，是恶鬼，攻击力较高，庙里有见到大量人类残骸。”
奇怪的是，直到已经见到破庙，两人都没有碰上那只恶鬼。
徐图心里有不妙的猜测：“有些恶鬼吃人的时候比较专心…”
老哥没回答，把刀横在身前，踏进破庙。
月光穿过庙顶的破洞，正好打在铜制的佛像上，衬得落灰的佛像也泛着莹莹的光。佛平静而慈悲地笑着，佛脚下却是狼藉一片。有人类的残肢和毛发，也有死状凄惨的动物，散发出令人恶寒的臭味。
徐图看着血肉模糊的兔子被随意扔在墙角，不由得打了一激灵，捂着鼻子往老哥身旁又挪了两步。
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女生的声音从佛像背后的小室里传来，语气可以称得上是天真浪漫。
“喂，我看你好像吃了挺多人的，人肉真的好吃吗？”
“能不能顺便把我也吃了？”
紧接着传来一阵饱含委屈的呜咽声。
老哥立刻冲过去，徐图紧跟其后。
小室里燃着几根蜡烛，两人冲进去时带起一阵风，火光剧烈摇晃。
身形娇小的女生坐在一张仅剩几块木板的床边，扭过头来看到两人，脸上没有获救的喜悦，反而透着一股遗憾。
她朝徐图挥了挥手：“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徐图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就听到身边老哥发出一句“卧槽！”。
他顺着老哥的目光看去，只见刚刚张牙舞爪对他重拳出击的黑雾，此刻凝成不伦不类的人形，唯唯诺诺地贴在墙角，隐约还在发抖。
徐图：……？
也许是徐图的表情过于困惑，黎欢指着那团黑雾解释：“这应该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吧？它看着丑，但是挺弱的，我就跟它稍微聊了会儿天。”
老哥呆滞了：“挺弱的？”
一般越是脱离形态束缚的鬼，实力就越强。
面前这团黑雾只能勉强称得上有人类的形状，此时正用尽全力向墙角收缩，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像一坨史莱姆一样摊开。
结合庙里地上的一片惨状，怎么也不能说一句“挺弱”。
徐图手臂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回过神来。他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管怎么说…哥，先把这玩意儿逮起来吧，我害怕。”
老哥也缓过神来，掏出锁魂链朝黑雾走去。
黎欢第一次见收鬼，跳下床跟过去。黑雾见到老哥靠近时本来还蠢蠢欲动，等黎欢一走近，立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老哥把链子套在黑雾身上，感叹：“我第一次这么轻松地套上这个链子。”
黎欢跟着点了点头：“原来收鬼这么简单啊。”
老哥：……
徐图：……
回到地府扫黑除恶大队后，老哥把黑雾带去临时收容中心，徐图终于憋不住心里的疑问：“你把它怎么了？”
黎欢一脸无辜：“没怎么啊，它太丑吓到我了，我只是给了它一拳。”
“你、你真的是普通人类吗？”
“不。”黎欢扯了扯嘴角，“不瞒你说，其实我是个新型量子鬼。”
“啊？”
-
正如徐图知道的那样，黎欢本来只是个普通人类。
加班到凌晨的夜晚，小区路上的一个天降酒瓶砸中她的头。
黎欢死了，但没完全死。
她刚到地府时，谁也没发现她的异常，直到她把第十殿阎王转轮王的机器搞坏。
说起转轮王的机器，黎欢就头大。
那是一个“转生抽卡机器”，灵感来源于阳间的抽卡游戏，通过“抽卡”来抽取下一世的基础设定。
据判官介绍，这个机器的创设旨在增加投胎流程的娱乐性，也是地府现代化的重大举措之一。
只不过活人抽卡氪的是金，死人抽卡氪的是功德，甚至卡池概率也会根据功德量而浮动。
黎欢一向自我认识清晰。她就是个倒霉的游戏策划，平时没有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好习惯，有时候还喜欢做点整蛊别人的缺德事，也不指望自己能抽出什么好结果。
然而她的抽卡结果震撼了整个第十殿。
——满屏幕金光闪闪的ssr。
当时那个能只说一个字就不多说一句话的转轮王，也公然冒出一句“卧槽什么玩意儿”。
在这之后，那台机器像被烧坏了，怎么也开不了机。
于是黎欢就被扣下来调查了，理由是无正当理由损坏地府公物。
说到这，黎欢一边假哭，一边把徐图菜里的鸡翅偷偷夹到自己碗里：“我好冤哪！我只是按了一下开始抽卡而已！”
徐图听入了迷，完全没注意自己的鸡翅已经被暗度陈仓，着急地问：“然后呢？”
地府是个强权机构，黎欢投诉无门，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查，就查出了大问题。
别人是□□死亡，魂魄离体前往地府投胎转世，她是身体和魂魄甜甜蜜蜜不舍得分离，跟着一起被送到地府。
她的命数已尽，也确实死过一次，到地府以后却仿佛又活了过来。
于是从阳间的意义上说，她不是个活人，从阴间的意义上说，她也不是个死鬼。她就像处于生和死之间的叠加量子态，目前也没有人有能力观测到她的状态。
谢玄序说，她这种情况以前也有过，但非常稀少，几百年兴许也遇不上一次。
总而言之，黎欢中了个大奖，但这个奖堪比摇号抽到无期徒刑，一点也不值得高兴。
她的魂魄没有脱离身体，不能正常投胎，可她在地府做过登记，又逗留了许久，也没法再回去做人。
“哦，所以你就留下来工作了。”徐图恍然大悟，“毕竟地府不允许无业游民存在。”
黎欢点点头：“但我只是个临时工，等找到解决办法就可以去投胎了。”
徐图问：“那抽卡机器呢？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黎欢垮下脸，“反正我得承担维修费用，算我欠地府的。”
负债上班，悲催打工人的终极形态。
徐图露出同情的目光，又问：“地府那么多岗位，你为什么会来我们部门？这边工作还挺危险的。”
“工资高，还债快。”黎欢说，“你的鸡腿还吃吗？不吃可以给我吗？”
徐图眼里的怜悯快要化为实质，他主动把鸡腿夹到黎欢碗里，像个老妈妈一样嘱咐：“多吃点，多吃点。”
黎欢心满意足地夹起鸡腿刚要下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怒喝。
“黎欢，你给我滚出来！你到底什么时候动了老娘的汤！”
黎欢动作一僵，鸡腿掉回碗里。
她迅速套上卫衣帽子，像个地下党一样垂着头说：“别跟她说我来过这里。”
然后起身偷偷摸摸朝食堂小门溜过去。
一个姑娘从边上窜出来，直接扯住黎欢的卫衣帽绳。
“你往哪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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