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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下车声弥漫,簌簌的雪粒飘零洛川。
雪夜空明湿润,惹眼的乌蒙充斥着冬意,神秘漫长而寂静,坐落在仿国王十字街区,有着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的希尔顿旋转餐厅,彼时纤致的红色地毯正铺张开,等待高官显爵舟车劳顿下的纷至沓来。
厅里,华丽的水晶垂钻吊灯熠熠生辉,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玻璃,倒映着纯黑香木桌上陆今僵硬的脸。
“陆小姐,请问刚才说得这些,你都能接受吗?”一番沟通后,对面的男人最后补充问说。
陆今在脸上扯出一抹弧度,她看了看叠起快怼到他脸上的碗碟,又看了看他满是褶子的脸,绛唇翕动,欲言又止两秒后还是欲言又止。
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忽到了旁边放着的包包上。
天。
跟她一样能吃呢,两个人以后会不会养不起啊。
她顾虑着。
“陆小姐。”对面的男人见她没开口,把擦嘴的餐布优雅的放下,“我知道我的年纪对你来说确实是大了点,你如果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
陆今一听,收回了神。
怕他当场跑路,她挠挠耳朵,赶紧澄清:“没有没有,卓先生,我挺满意、挺满意的。”
“那刚才我说的?”卓尔试探性的问了一声。
手机闪烁了两下,是甜蜜蜜婚介所发来的讯息。陆今没有注意,只是盯着卓尔,暗自磨牙思忖。
经济实力差她能接受,毕竟她可以陪着吃苦,他也人如其名,未婚又文凭一流,看起来儒雅知性,只是两人足足差了二十五岁,到底这年纪也是让人忽略不了的。这要让爸妈知道,肯定会苛责她这么随便找个男人嫁还不如就嫁给赫连修,起码还能为家族攒些威名声望。
最重要的是,卓尔是她今天相亲二十七个当中唯一还算正常的那个。要是错过了,之后会不会有更好的选择还很难说。
陆今眉头蹙得愈紧,她下意识的拿了手边的红酒,嘬了一口,掩下自己的表情。
算了。
有三天的时间在,还是先别把话说得那么绝,留点儿余地再说吧。
“卓先生,其实……”
“哗啦啦——”
“啊!”
犹疑后,她刚想给点台阶,下一秒,一杯冰冰凉的红酒就泼到了身上。
“你这贱人!勾人勾到我老公身上来了!”
“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
被莫名其妙泼了一身,陆今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女人就开始上前抓住了她的头发。
霎时间,整个餐厅都躁动开来,纷纷往这边望。
“静茹,静茹,你这是干嘛!”卓尔见势不妙,忙拉扯过女人,将二人分开,“快放手!放手!”
许是见丈夫这般,她一把鼻涕一把泪,指着陆今的手都在颤抖,“你这个负心汉,枉我跟了你那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苦苦撑起家庭,这就是你给我的回报吗?!”
陆今按着被扯痛的头皮,也顾不得身上在滴答滴答流着红酒的衣服,小脸娇娇气得盯着卓尔就问,“卓先生,你不是未婚吗!”
卓尔的脸一寸白一寸绿,周围人吃瓜的神色让他更加敦促不安。
“他未婚?呵,你也不看看他年纪!”女人直接回怼,说着就要上手,“小贱蹄子!”
“够了!”眼看她还要动手,卓尔大喊,“回家,真是不嫌丢人!”
“你干嘛!放手!放手!…”女人被他抓着拖了出去,渐渐就没了声息。
没等服务员过来,这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
陆今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食客们彼时也带着鄙夷的目光,对着她指指点点。
——倒楣透了。
-
付了钱,陆今就游走在了大街上。
她今天外头披了件大衣,里面穿的是白色露肩雪纺衫,红酒全泼在那了,污渍大显,怎么擦也擦不掉,身上被雪夜风干,冷腻难受,甘醇的酒气也久久不散,蔓延鼻尖,熏得发晕。
而池心悦这会儿刚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就打来了一通电话,询问她的相亲进度。
陆今只能一五一十的全告诉她了。
“岂有此理,没搞清楚呢,上来就动手,有没有点素质了!”池心悦一听她被打,气得一蹦三尺高。
陆今抿抿唇,“其实我也很生气她动手,但我觉得挺解气的!”
“换做我遇到小三,我打得更狠呢!那个男人也一样,手起刀落!”
“……”
池心悦静默了一瞬,她坐会床上,重新卷起腿,认同的点点头,“有点道理。”
沉吟一秒,她转而又忿忿,“不过最该死的还是那个姓卓的!隐瞒自己有妻儿的事实,还提出领了结婚证就要履行夫妻义务一个的要求,这不摆明了存心想吊你这块香饽饽,让你人心皆失嘛,简直可恶!”
“而且那个是什么破婚介所啊,资料都不过手的吗?他说未婚就让他填未婚了?”
给了自己的草莓熊一拳,她越说越气势昂扬,“不行,一定得找他算账!妮儿放心,我明天就带人带砖头去给你找场子!砸了他的招牌!”
陆今听着,黯然神伤,“谢谢妮儿,可我现在更想把砖头用在赫连修脑袋上。”
没有他,她也不用这么狼狈。
“…你比我狠。”池心悦泄了气的声音穿了过来,“不过赫连修的脑袋生人勿近,这我可帮不了你了。”
她低声,“毕竟谁敢得罪赫连家新一代的掌门人啊。”
洛川上流圈子谁人都知,赫连家有近百年的底蕴,权势滔天与龙头董氏地位相当,内斗严重,尤爱窝里反,从中能混出名堂来的,个个都是顶尖的精英,而近年传言,赫连阗老爷子病危,新一任能够继承家族全产的掌舵人,就是赫连修。
风向的指标,权力的象征,是许多豪绅跪都跪不来,上赶着巴结的对象,如此这般,又有谁会想自寻死路,开罪他。就连陆今,她的父母也是。
“……”
听着陆今轻轻走路的声音,池心悦继续慎重其事说,“妮儿,我觉得婚介所不靠谱。”
陆今点点头,深表同感,将脸埋在围巾里闷闷的说道:“是,我也觉得了。”
“所以我们得另外想个办法。”
“另外想办法?”
池心悦:“嗯,我教你,现在你分屏打开手机软件,订飞到国外的机票。”
陆今懵登:“为什么?”
“当然是逃走啊,傻妹儿。赫连修看上你的原因就是因为你长得像死去的司家小姐司仪,别忘记,当初司仪就是他活生生给折磨死的,对白月光都是这样,更何况是你这么单纯好骗的。事已至此,还是那句话,你不逃,到了他手上,你就是下一个司家小姐。”
“不死也得掉层皮。”
“可是不能这样,我走了,赫连修会找我爸妈麻烦。”陆今轻声说。
养父母对她有米饭之恩,到底她也做不到忘恩负义。
风大了些,街道冷风横袭裹挟雪花飘来,生涩冷冽的风剐蹭着陆今的脸,下一秒,她紧了紧外衣。
池心悦知道她的顾虑,翻了个身,“好吧,那换个。你现在分屏打开手机软件,订飞到法国巴黎的机票。”
“有什么区别吗?”陆今灵魂拷问。
“区别大着呢,这次是确切的地点。”池心悦不慌不忙的说,“到那,你是有目的的。”
“你得去找一个男人。”
“谁?”
“赫连诀。”
风似骤停,陆今步伐微微顿住,站停在了原地。
赫连诀?
这个名字倒是很久没有听说过了。
用力思考回忆了一下,她问起池心悦:“为什么要找他呀?”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赫连诀跟赫连修是争位的死对头,俩人地位相当,也一直不对付。”池心悦和她娓娓道来,“想想看,你如果嫁给了他,就是赫连修的大嫂,到时候兄弟妻不可欺,你想狠狠的压上他一头就压上他一头,多解气呀。”
下一秒,她顿了一下语气,“不过想的很美好,赫连诀有个挺致命的缺点,妮儿你听听看,看能不能接受。”
陆今顿了一秒,才问说:“是什么?”
雪雾白茫璀璨,轿车拖着澄黄的车灯,疾驰而过,夜色的霓虹虚幻繁华,倒影的写字楼鳞次比,如梦似幻,冷冽飘然。
劳斯莱斯cullinan静置停落街边,车窗正半开,烟草的馨香雾气开始萦绕在外,干净的车窗波璃,若有似无的倒映着男人慵淡闲散的侧脸。
他坐在主驾,眸子静默,透过蒙蒙的烟雾,陆今单薄的身影终于闯进了视线,朦朦胧胧的印在他的眼眶里。
光线稀稀碎碎。
陆今正踩着小皮跟,安静的朝前走,泛着病态白皙的小巧脸庞看着有些憔悴,清清淡淡,是怎样也盖不过的纯净。
她在打电话。
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很快,她柳眉蹙了下来,步调也慢了,距离拉近,一道惊愕又清晰的声音也飘进了耳畔:
“什么?他是弯的?”
“是啊,虽然现在大家都闭口不提,但据我所知,赫连诀和赫连修当初就是因为争夺一个小白脸才闹起来的,不过俩人都爱而不得,后面小白脸远走高飞,渐渐的,两兄弟就越看对方越不顺眼,明争暗斗的夺家主之位。”
“而且后来,那小白脸在巴黎出意外死了,赫连诀便飞过去奔丧,这一去,就是九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池心悦将她所知道的描述的绘声绘色。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很显然陆今全听进去了,感慨着:“这样看来,赫连诀很痴心呢。”
——
赫连诀神色微顿,确认没听错后,倏尔掐熄了烟蒂。那一点星火,在他修长的指尖处转而化为灰烬。
这女人,是在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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